她将竹篮递给月离,拿出火折子,对着尾端轻轻吹了吹,火苗瞬间窜出,跳跃在她的双瞳中,原本盈着秋水一般眼眸摇曳着暖黄的微光,眼底的恻隐愈发明显。
月离拿出阴钞,就着火苗点燃:“小桃,我和小姐来看你了,下辈子……”,月离顿了一下,两人虽然都贴身服侍小姐,但她和小桃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她不知小桃有什么愿望。
“下辈子平安喜乐,万事胜意,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姜可矜接着月离的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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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出城门都是要检查路引或者户碟以及是否携带危险物品,然而现在并非战时也没有什么重大通缉犯,所以查的比较粗糙,像姜家这种高门大户,下人只出示府牌,马车即可通行。
姜家马车从乱葬岗返回,即将到达城门口,姜可矜便挑开帘子往外望去,只看到城墙脚下不少乞丐向过往行人乞讨。
其中一个跪坐在地上的妇人十分显眼,只因她怀里抱了一个小的,身边还坐了两个大的。
一行人路过,掷了几枚铜钱给她,妇人连忙抱着孩子磕头谢恩,两个稍大点的孩子也十分懂事,跟着母亲一起磕头。
结果那行人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乞丐夺了那妇人的钱,妇人哭喊叫骂着和两个大点的孩子拽住那人的裤脚,那人急于甩开妇人,推搡间妇人怀里的婴儿掉在了地上哇哇大哭,城门守卫听到这边吵闹大声呵斥,那抢钱的人趁机便推倒了妇人,眨眼就跑远了。
姜家马车终于驶到了城门前,马夫拿出府牌。
守卫一看这是姜家的,便无意检查马车里所坐何人,准备直接放行,却不料“放行”两个字还未说出口,马车厚重的门帘“哗”地一下被挑开了。
一张俏丽的脸便迎着日光露了出来,肤色莹润,眉若翠羽,眸光里流转着灵气,嗓音清甜干净,礼貌地开口:“不好意思麻烦您了,我们暂时不进城。”
这守卫也才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猛然间看到这样一个姑娘,顿时气血上涌,整张脸都变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当然,您。。。。。您请便。”
姜可矜温声道了谢,让马夫把车挪开一些不要挡了路。
然后一边吩咐着月离将马车上的糕点带上,一边跳下了马车。
正驱着马挪开一点的马夫吓了一跳:“小姐啊,您好歹等小的把马车停稳,仔细摔了。”
月离带着糕点钻出马车时,马车已停稳了,而自家小姐也已大步流星走远了,显然是奔着那乞讨的母子几人去的。
妇人箕踞而坐,犹自哭骂着,怀里的婴儿哇哇大哭,两个稍大点的孩子倒是安静点,在旁边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姜可矜看着,心不由得就软了,这两个孩子乖巧懂事地让人心疼。
那妇人看到一个衣着不凡气质脱俗的小姑娘走过来,于是两眼含着泪,哀戚地望着这姑娘,带着哭腔开口:“贵人啊,可怜可怜我们娘几个吧,给我们赏口饭吃吧。”
待姜可矜走近,她又不由得噤了声,这小姑娘双瞳剪水,秀而不媚,眉宇间充满了慧气灵动,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便生出无限美好,她生怕自己声音太大冲撞了这姑娘,然而这姑娘却毫无架子,提起裙子,便蹲在了她眼前。
“夫人,我出门没带什么银钱,这里是一些糕点,您和孩子分着吃了吧。”姜可矜说着接过身后月离递来的食盒放在地上打开。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小姐真是好人哪。”妇人一面说着一面示意两个孩子先吃。
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形貌尤其相似,看着像是双生子,怯怯得看着姜可矜,两手揪着衣角。
“快些吃吧。”姜可矜眉眼带着笑意,把食盒往他们那边推了推,复又问道:“夫人您一个人带着这三个孩子吗,怎么也没有个照应的?”
“小姐快别这样称呼,折煞小妇人了,您可以直接叫我芸娘……我夫君在上京的路上为了给我们娘几个弄口吃的,没了。”说着她便忍不住沾了沾眼角的泪,“本来夫君有点手艺,料想在京城谋个生也是不难的,现在夫君没了,也没有路引户碟,进不去城,只能带着孩子乞讨了。”
“娘亲不要哭,给你吃糕点。”一旁的小女孩两只眼睛水汪汪黑亮亮的,将手中莲花糕喂给母亲。
小男孩则见状抱着母亲的肩头安慰她:“爹爹不在了,您还有我们。”
姜可矜心里暗叹一声,这两个小孩看着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却已经如此懂事了,单薄的衣裳挂在瘦小的躯体上看着那样让人心疼,她目光暗了暗,眼神中流淌出不忍,原本清脆的声音绵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柔情:“您这两个孩子性子真好。”
芸娘看到贵人这么温柔地望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以为贵人看上了这两个孩子,脸色一白,唇瓣微颤,以她现在的样子,两个孩子跟着她也是受苦,倒不如跟了眼前的贵人,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滞涩:“贵人您看,您想要哪个,还是都要,我也不是图什么银钱,就是想让两个孩子吃饱饭,我……”她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姜可矜发觉芸娘会错了意,连忙轻抚她的肩安慰道:“芸娘,我无意要你这两个孩子,只是有所感慨罢了。”
芸娘怀里的小婴儿似乎感觉到来母亲的伤心,开始哼哼唧唧哭了起来,她急忙撩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姜可矜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蹭了蹭鼻尖,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