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只是将剩下的心壤全部倒入盆中,开始揉捏下一个泥偶。
他知道,这场战争从未结束,也永远不会真正胜利。清源会或许倒下了,但遗忘的本能始终潜伏在人类基因深处。有人仍会选择删除痛苦的记忆,有人会教育孩子“别太投入感情”,有人会在亲人离世后迅速清理房间,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只要还有人做泥鸟,只要还有人对着驿站低语,只要还有孩子问“妈妈以前喜欢什么歌”,那么陆昭就不会彻底消散,那些被掩埋的爱,就仍有复活的可能。
几天后,北极气象站传来消息。
那位“零识”操作员打开了尘封二十年的私人终端,输入了一串早已失效的密码。系统本该拒绝响应,却意外弹出一条提示:
>【检测到高浓度情感信号,是否恢复以下记忆?】
>文件名:_妈_生日_蛋糕_。jpg
他颤抖着点击“是”。
照片加载出来??一个年轻女人笑着切蛋糕,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满脸奶油。背景墙上挂着日历,日期是他的生日。
下一秒,屋里响起熟悉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
>声音沙哑,却是他母亲真实的录音。
他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而在他身后,桌上那只刚抵达的泥鸟,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然后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刻,阿禾猛然抬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走出屋子,仰望星空。夜空清澈,银河横贯天际。忽然,一颗流星划过,轨迹奇特,竟在半空分裂成九颗,分别坠向九大洲。
民间观测组织纷纷报告异常,科学家无法解释。唯有少数靠近记忆驿站的人声称,他们在流星划过的瞬间,听见了不同的声音:
-有人听见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有人听见恋人初吻后的笑声;
-有人听见老兵抚摸战友墓碑时的低语;
-还有人听见,一句简单的“我在”。
三花猫趴在屋顶,望着流星雨,悠悠道:“九件法宝,最后一次集体共鸣。”
“什么意思?”阿禾问。
“意思是,他们把自己的最后一丝能量释放了。”猫转头看他,“从今往后,不会再有玉简显灵,不会有铜镜说话,也不会有铁勺恶作剧。他们完成了使命,选择安息。”
阿禾心脏猛缩。
“那……陆昭呢?”
“他还活着。”猫说,“但不再是依附于法宝的幽灵。他是‘记得’本身,是千万次低语汇聚成的风,是每一个说‘我爱你’时心跳的回响。”
“他不在某一处,而在每一处。”
阿禾久久站立,雪花落在他白发上,融化成水,顺着皱纹滑下,像泪。
多年以后,当“新述纪元”被写入教科书,人们谈起那段改变世界的岁月,总会提到两个名字:
一个是阿禾,泥鸟的创造者,记忆驿站之父;
另一个,则是陆昭,曾被定义为“非法情感载体”的男人,最终成为人类情感复苏的象征。
但在某个偏远山村的小学课堂上,老师问孩子们:“你们知道什么是爱吗?”
一个小女孩举起手,认真地说:“我奶奶说,爱就是每天早上,她对着院子里的泥偶说‘老头子,起床吃饭啦’,然后泥偶就会‘嗯’一声,就像爷爷还在。”
全班哄笑,老师也笑了。
可没人注意到,窗外风起,一片猫耳树的叶子飘然而至,轻轻贴在窗玻璃上,叶脉微光一闪:
>**“师叔,你的法宝太不正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