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不安的是,新帝颁布《清净令》,宣布全国进入“情绪整肃期”。凡在公共场合哭泣、大笑、高声诵读典籍者,皆视为“心疫携带者”,押送“归一院”净化。街头巷尾,巡夜人佩戴特制铜镜,能照出人心波动,一旦发现异常,立即施以“静神针”。
可讽刺的是,越是压制,民间暗流越盛。
有人开始在梦中说话。
整条街的居民在同一夜梦见同一个画面:一口井,井底有光,井壁刻满名字。醒来后,他们不约而同走向村中古井,果然在淤泥中挖出锈蚀的铜牌残片。
有人在吃饭时突然流泪。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舌尖尝到了三十年前母亲煮的一碗姜汤的味道。他们放下碗,默默走到屋后,在墙上刻下一个字:“记得。”
甚至有孩子在雪地里堆出一座小庙,庙前插着一根竹竿,挂着半片铃铛。夜里,铃铛无风自响,守夜人跑去查看,却发现庙中供着的,是一块写满名字的布??全是这些年失踪者的姓名。
陈婆派人统计,短短半月,全国出现三百二十七起“集体梦境”,四百一十九处“记忆复苏点”,更有数十座“归一心塔”在建成当夜莫名倒塌,塔基下挖出的,竟是当年被活埋的反抗者遗骨。
“他们在用梦还魂。”阿芽站在泉边,望着远方塔群的黑影,“系统想靠清醒控制人,我们却用睡眠唤醒人。”
她决定主动出击。
“既然他们靠‘情绪波动’追踪我们,那我们就给他们一场**最大的情绪**。”
她策划“焚塔之夜”:在下一个满月,三十六路传信者同时在各地点燃“心焰祭坛”??并非真实火焰,而是由蜂蜡、艾草、矿心粉末混合制成的烟雾,燃烧时会释放特定频率的声波,模拟万人齐哭、齐笑、齐唱的集体情绪场。
“他们会以为我们失控了,会全力启动‘归一心塔’来吸收这股能量。”阿芽冷笑,“但他们不知道,这情绪里藏着‘反向脉冲’??一旦吸收,孢子反噬,塔群自毁。”
计划如期进行。
满月当空,三十六处祭坛同时燃起青白色火焰。烟雾升腾,在高空形成巨大漩涡,如同天地睁开了第三只眼。黑甲军果然中计,七座心塔全功率运转,疯狂抽取这股“混乱情绪”。
第一座塔在子时三刻炸裂,塔顶结晶爆成黑雨,洒落方圆十里,触地即腐。
第二座在丑时崩溃,塔身扭曲如哭脸,最后轰然倾倒。
到寅时,七塔尽毁。
可就在众人欢呼之际,阿芽猛然色变。
“不对……太顺利了。”
她冲入废墟,扒开瓦砾,发现塔基深处埋着一块黑色方碑??与林知远手中那块极为相似,表面布满裂纹,却隐隐透出红光。她伸手欲触,碑面忽然浮现一行字:
>“第七轮已启,唯缺薪火执灯人。”
她浑身一震。
这是“源核”的另一种形态??不是控制,而是**诱捕**。他们早已预料到反抗,故意设下陷阱,只为引出最后一个能点燃心焰的人。
而那个人,只能是她。
“他们在等我走进最终回路。”阿芽喃喃道,“只要我再次使用心焰,我的频率就会被完整捕捉,成为新系统的‘核心薪种’。”
她立刻下令:“销毁所有醒魂杖,停止一切公开仪式。从今往后,传讯只用沉默之法??眨眼、呼吸、脚步轻重。”
她自己则孤身离去,消失在西北荒漠。
三个月后,边关传来消息:一支商队在穿越死沙谷时,发现一座移动的绿洲。它随风漂移,形状不定,却始终庇护着一群流浪者。有人说,绿洲中心有一棵胡杨,树顶常坐着个女子,手中握着一根无铃的竹杖。
而在海底深渊,林知远终于完成了方碑的修复。他将婴儿拍打的节奏、少女刻墙的力度、老药师临终的呼吸、七塔毁灭的震波……全部编码为第七轮共振序列,注入碑心。
“这一次,不再依赖谁的声音。”他抬头,望向海面,“而是让大地自己学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