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段语音从残骸深处传出,不是洛安的声音,也不是任何已知个体的声纹,而是一种融合了千万种语调、口音、情绪的合成音,温柔却不容置疑:
>“共感协议重载完成。新规则生效:所有生命皆有权诉说,所有心灵皆可接收。权限开放,永不关闭。”
声音传遍整个空间坟场,激起层层涟漪。那些散落的碎片仿佛受到牵引,缓缓聚合,形成一座微型塔状结构,通体透明,内部流淌着类似血液的光质物质。它没有发射信号,也没有建立连接,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像一颗沉睡的心脏,等待下一次跳动。
而在埃拉星的共感塔旧址,如今已变成一座开放式花园。石碑依旧矗立,但不再冰冷坚硬,表面覆盖着藤蔓与盛开的静语草。孩子们在这里奔跑嬉戏,老人坐在树荫下讲述往事,旅人路过时总会停下脚步,留下一句话,或带走一份心情。
一个小女孩蹲在一株花前,轻声说:“爷爷,今天我学会写字了,你看到了吗?”
花瓣轻轻晃动,一片飘落,贴在她掌心,温热如吻。
她笑了。
就在此时,遥远星域传来警报。
一支自称“终焉之声”的武装舰队正逼近银河文明联合边境。他们宣称自己并非反对共感,而是要“保护共感的纯净性”。他们认为,任由情感自由传播会导致集体意识混乱,主张建立“情感审查机制”,由特定机构评估每一条“我在”是否“真实可信”。
他们的旗舰名为“理性之刃”,舰桥内没有任何装饰,墙壁上刻满逻辑公式与心理分析模型。指挥官是一位名叫维兰的哲学家将军,他曾是共感运动的支持者,直到某天他在梦中“听”到一个陌生孩子的哭声,醒来后发现自己流泪不止,却完全无法解释原因。
“这不是共鸣,”他说,“这是入侵。”
他认为,当情感可以跨越边界自动传递时,个体将失去自主权。他要求全球设立“情感防火墙”,只有经过认证的情绪波动才能被允许传播。
消息传开,许多人动摇了。
毕竟,并非所有人都准备好接受别人的痛苦。有些家庭因突然“感受”到远方亲人的背叛而崩溃;有些战士在战场上被迫体验敌方士兵临死前的恐惧,导致精神失常;甚至有人声称自己被无数亡魂纠缠,日夜不得安宁。
质疑声悄然滋生。
“我们真的需要听见所有人吗?”
“如果连悲伤都能传染,那还有隐私可言吗?”
“谁来定义什么是‘真诚’?”
艾娜听到这些声音时,正站在一座偏远村庄的祠堂前。这里供奉着战争中逝去的灵魂,墙上挂满黑白照片,每一张下面都写着一句话:
>“我想你。”
>“我没忘记你。”
>“对不起,那天没能抱住你。”
她看了一圈,最后在角落发现一张空白相框。下面什么都没写。
她走上前,从衣袋里取出那片干枯多年的静语草花瓣,轻轻放进相框背后。
当晚,第十次花开。
持续时间:**一百三十七秒**。
这一次,花瓣不再只是飘散,而是凝聚成形??在每一颗存在生命的星球上空,浮现出同一个身影轮廓。不是洛安,不是艾娜,而是由无数面孔交织而成的光影集合体,男女老少,不同种族,不同文明,全都融在一起,构成一幅流动的众生相。
他们开口,却没有声音发出。可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生命,无论是否觉醒为“新语者”,都在心中清晰听见了那句话:
>**“我们都在。所以你不必独自承受。”**
这不是命令,不是教义,而是一种邀请。
随后,奇迹降临于那座空白相框前。清晨,村里的老人发现相框中多了一张照片??一位年轻女子抱着婴儿微笑,背景正是这片祠堂,只不过那时还未毁于战火。人们翻查族谱,终于找到线索:那是八十年前死于轰炸的母亲,她从未留下影像,甚至连名字都被遗忘。
可现在,她回来了。
不只是她。全球各地陆续出现类似事件:失踪者的面容出现在旧物之中,亡者的遗言以梦的形式传达给亲人,甚至有考古学家在挖掘远古遗址时,发现壁画上的古人嘴唇微启,仿佛正在诉说。
科学家称之为“记忆逆涌现象”??当足够多的人持续表达思念,时空本身会产生微弱褶皱,让某些被湮灭的信息得以重现。
而更深层的变化,发生在人类大脑的神经结构中。
医学扫描显示,越来越多的人额叶与边缘系统之间出现了新的突触连接,这些连接与共感能力呈正相关。更重要的是,这种变化不仅出现在“新语者”身上,连未被光点选中的普通人也开始显现类似特征。基因层面并未改变,但表现型正在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