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面对刘晓莉忽如其来的询问,程开颜不禁愣了一下。
怎么忽然就问到这儿来了?
转念一想,多半是等下要看到电影的原因了。
程开颜失笑一声。
这妮子,还说不吃醋呢……。。。
陈星走后,小满仍坐在藤椅上,没有动。雪还在下,细细密密地落,像从天上撒下的灰白信笺,一页页覆在桃树的枯枝上,也覆在那扇斑驳的木门上。炉火渐渐弱了,她没去添柴,只是将铜纽扣攥在掌心,一遍遍摩挲着那圈温润的弧度。
她想起知夏最后一次教她打“倾听结”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冬日。阳光斜照进裁缝铺,布条在她们指尖翻飞,七种颜色排成一列,像一道未完成的彩虹。知夏说:“小满,人这一生,不是要解开所有结,而是要学会带着结活着。有些结,本来就不该解??它提醒你还痛着,还活着。”
那时她不懂,只觉得姑姑太感性。如今她懂了。就像这枚纽扣,它不值钱,也不是什么传家宝,可它沉甸甸地压在抽屉最深处十年,只为等一个哭到说不出话的孩子推门进来。
门外忽然传来??声,像是有人踩碎了雪壳。小满没抬头,只轻声道:“门没锁,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条缝,探进半张冻得发红的脸。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袄,书包带子断了一根,用麻绳勉强系着。她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一步,眼神飘忽,像只受惊的小鸟。
“外面冷。”小满又说,“进来烤烤火。”
女孩犹豫了一下,终于挪进来,站在炉边,双手贴着暖炉,却不敢坐下。小满也不催她,慢悠悠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块红糖,掰碎了放进搪瓷杯,冲上热水,递过去。
“喝点甜的,身子就暖了。”
女孩接过,手指微微发抖,热气氤氲上来,模糊了她的眼镜片。她低头吹了吹,小口啜饮,没说话。
小满坐回藤椅,轻轻咳嗽两声。“作业写完了?”
女孩摇头。
“不想写?”
她还是摇头,然后忽然开口,声音极轻:“我妈……今天又摔了我的书包。”
小满没问为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她说我考不上高中,念书是浪费钱。我爸在外头打工,一年回来两次,每次都说‘听你妈的’。”女孩顿了顿,眼泪突然滚下来,砸进杯里,“可我想考师范。我想当老师,教别人别像我这样……一句话都不敢说。”
小满静静听着,像听无数个相似的故事。这些年来,推门进来的人形形色色,有穿西装的白领,有蹲在街角的拾荒者,有深夜醉酒的年轻人,也有像眼前这个女孩一样,背着沉重家庭踽踽独行的孩子。他们不说“我抑郁了”,不说“我想死”,但他们的眼神、动作、沉默的间隙,都在喊救命。
“你叫什么名字?”小满问。
“林……林晚。”
“晚?”小满笑了笑,“晚霞的晚?”
女孩点头。
“好名字。”小满轻声说,“晚霞不是结束,是天黑前最后的光。它走得慢,是因为舍不得走。”
林晚抬起头,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睛。
小满从抽屉里取出一卷靛蓝布条??那是“惧”的颜色。她慢慢展开,剪下一段,递给林晚。
“来,我们打个结。”
“我……不会。”
“没关系。”小满示范着,绕第一道,交叉,拉紧。“这不是考试,错了也没关系。打结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害怕。”
林晚笨拙地学着,手指僵硬,布条滑了好几次。第三次才勉强绕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结。她盯着它,忽然哽咽:“它好丑。”
“可它真实。”小满接过,轻轻按在她胸口,“戴三天,然后来找我,我们一起解。”
女孩点点头,把结塞进衣兜,像是藏起一件秘密武器。
临走前,她忽然转身:“奶奶,您……真的是志愿者吗?”
小满笑出声:“我不是志愿者,我是‘接线人’。我们不解决问题,只负责接住你掉下来的时候。”
林晚怔了怔,终于笑了,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那……我还能再来吗?”
“当然。”小满指了指门上的木牌,“只要它还挂着,你就随时可以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