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所谓的秩序,就是把女人变成工具?”阿沅怒视他。
“工具?”老者冷笑,“你们凡人不懂。成为容器,是荣耀,是超越生死的捷径!你以为你逃出来了?可你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回应井底的召唤!看看他的身体??”他指向柳青,“他替你承受了三年的心灯反噬,只为封印那股力量。现在,它要回来了。”
阿沅心头一沉。
她这才注意到,柳青左手掌心赫然有一道裂痕,正渗出淡金色液体,滴滴落入下方铜盆。盆中盛满黑色药汁,漂浮着七根头发??分明是从不同人头上剪下的,其中一根,带着熟悉的暗褐色光泽。
是她的头发。
“你们偷了我的血、我的发?”她咬牙切齿。
“不仅如此。”老者举起骨杖,“我们还唤醒了你母亲残留的记忆碎片。就在刚才,第七面铜镜已经点亮??下一个‘容器’即将诞生。”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孩童啼哭。
阿沅猛然回头,只见两名黑衣人押着一个小女孩走进地宫。那孩子约莫五六岁,满脸泪痕,却死死抱住怀中一只破旧布偶。阿沅瞳孔骤缩??那布偶穿着小小的红肚兜,针脚歪斜,正是她梦中母亲缝制的那一款。
“放开她!”阿沅暴喝,拔出身侧短匕冲上前去。
刹那间,整个地宫响起钟声,不是十三响,而是十四响,多出的那一声尖锐刺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七面铜鼓同时擂动,柳青的身体剧烈抽搐,金链发出哀鸣。水晶棺表面浮现文字:“第九代容器,归位之时已至。”
老者高举骨杖,厉声吟唱:“以血为引,以痛为契,唤回迷失之魂??请降!”
地面裂开,一口古井缓缓升起,井水漆黑如墨,井沿爬满藤蔓般的符咒。阿沅认得这口井??它不在枫桥镇,却与她记忆中的形状分毫不差。这是由执念构筑的幻象之井,专为招魂而设。
小女孩被推至井边,黑衣人强行掰开她的嘴,灌入一碗猩红药汤。她痛苦挣扎,布偶掉落,滚入阿沅脚边。就在那一瞬,阿沅俯身拾起布偶,指尖触到内衬夹层中一张折叠极小的纸条。
展开一看,仅两字墨迹:**快逃**。
是柳青的笔迹。
她瞬间彻悟??这一切都是陷阱,目的不是制造新容器,而是诱她亲临此地,借亲情牵绊动摇心智,从而激活体内残存的“通幽体”共鸣,完成灵魂置换!
她抱起小女孩,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怒吼与追击声,但她已顾不得回头。她沿着来路狂奔,一边撕下衣襟为女孩包扎手腕上的烙伤,一边低声安抚:“别怕,我不是圣女,也不是神仙,我只是一个想保护你的人。”
冲出地宫那一刻,天际刚露鱼肚白。她将女孩紧紧搂在怀里,对着苍茫大漠嘶喊:“柳青!我知道你在听着!若你还清醒,就毁掉那口井??用你最后的力量!”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地底传来轰然巨响。沙尘冲天而起,那座石庙迅速塌陷,最终被流沙彻底掩埋。十四声钟鸣戛然而止,只剩风声呜咽。
阿沅跪坐在沙地上,泪流满面。
三天后,她带着女孩回到敦煌城。经查验,这孩子原是甘肃巡抚家走失的千金,两年前遭人贩拐卖,辗转落入净莲余党手中。而那只布偶,竟是其母亲手缝制,丢失时曾惊动全城搜寻。
阿沅亲自护送她归家。父女相认之际,满堂官员唏嘘不已。巡抚欲重金酬谢,她лишь一笑:“请下令彻查境内所有私囚人口案。每一个被遗忘的名字,都值得一场正义。”
返京途中,她收到承光急信:柳青苏醒,但失去部分记忆,唯独反复念叨一句:“门关上了,可钥匙还在转动。”
阿沅望着车窗外飞逝的山河,轻轻抚摸腰间空荡的位置??那里曾挂着琉璃灯残片,如今只剩一道浅浅印记。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寻名录》,翻开最后一页,在空白处写道:
>“我曾以为,打败黑暗的方式是亲手点亮灯火。
>后来才懂,真正的光明,是教会别人如何擦亮自己的火种。
>我不再惧怕井底的回声,
>因为我知道,
>上面的世界,
>有人正在为我点灯。”
马车驶过一片桃林,春风吹落花瓣,拂过她的鬓角。远处,一群孩童奔跑嬉戏,手中风筝高高飞起,像一颗颗不肯坠落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