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莱昂纳多终于犹豫着开口,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嘿,托比,你觉得……她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因为习惯了。”
自从那天之后,这个念头就一直在他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等等,你整天都在脑子里琢磨些什么呢?”托比被他这番话搞糊涂了,语气里混着无奈和好笑,“习惯?老天,要真只是习惯,她何必多此一举答应和你在一起?难道不做恋人,你们这十几年的交情就会消失吗?你比谁都清楚,希尔薇绝不是那种会因为‘习惯’就草率开始一段感情的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还信誓旦旦地说过:‘当你喜欢一个女生的时候,她也一定喜欢你’,怎么现在反倒怀疑起来了?你就是舒服日子过久了,非得自己找不痛快。”
他有说过这种话吗?莱昂纳多有些难为情,“这不一样……”
话还没说完,旁边房间的窗户忽然透出光亮——有人回来了。
“她好像回来了!”莱昂纳多急匆匆压低声音说道,没等托比回应便挂断电话,一闪身躲进屋内。
另一边,被猛地撂了电话的托比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没良心的臭小子。”随即拽起起被子,翻了个身倒头就睡。
莱昂纳多关掉顶灯,只剩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亮着。他回到窗边,将身体隐没在窗帘之后,屏息凝神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剧组特意将他和希尔薇的房间安排在了同一层相邻的位置。
——“嘎吱”
她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断断续续。像是在跟人打电话,抱怨奔波了一路后明天还得早早起床。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关门声,莱昂纳多才回过神。
他心情复杂地踱回床边,伸手逗弄着箱子里的花斑蜥蜴,指尖传来它鳞片微凉的触感。也许正是在这一刻,又或许早在不经意间,某种决心悄然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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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8日,《泰坦尼克号》正式拍摄的第一天。
大清早,希尔薇从自己的被窝爬起,洗漱了一番后就赶去化妆室。
不仅仅是今天,往后的每一天,都会是这样。
这是卡梅隆说的,简直比她上高中那会还要丧心病狂。
而露丝的造型远比杰克繁琐,不仅得用卷发棒做造型,妆容也必须精致到位。而杰克只需要梳梳头,喷点摩丝固定发型,再穿上他那身浪迹天涯的“破布”衣服就行了。
在造型师在身后摆弄头发时,希尔薇撑坐在椅子上趁机小憩,剧组化妆师米娅递过来一块薄荷糖,说:“困的话吃这个吧。”
希尔薇懒懒地掀开一点眼皮,瞥了一眼,伸出手掌,“你也喜欢吃这个牌子的薄荷糖吗?”
米娅把糖果放在她的掌心,想起某人的叮嘱,随口编了个理由回答她。
希尔薇捏着糖纸盯了几秒,才缓缓撕开包装。薄荷的清凉在嘴里化开,一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清爽感,直冲脑门,让困倦的大脑顿时清明了几分。
来到摄影棚时,卡梅隆正和灯光师一起调整灯光角度,他让莱昂纳多坐在沙发上,反复查看监视器里的效果,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反而是画面中的莱昂纳多眼睛一亮,后背微微离开了沙发靠背。
监视器里,一点细微的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一直盯着画面的卡梅隆没有错过这个反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希尔薇先是和沙发上的莱昂纳多对上了眼神,他脸上涂了比原本肤色深两个色号的粉底,穿着一件做旧的奶油色“popover”棉衬衫,搭配棕色灯芯绒长裤和靴子,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的,活脱脱的“穷小子”打扮。
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希尔薇得出这个结论,便移开目光,投向转过身来的卡梅隆。
卡梅隆不是没有察觉他们俩的猫腻,但并不怎么在意。他跟希尔薇确认了一遍各个机位的位置,连什么时候抬头、动作要朝哪个方向摆,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在这期间,导演助理已经完成了清场,现场只剩下莱昂纳多、希尔薇和她的助理莉恩,以及卡梅隆。
交代完这些后,卡梅隆一句废话也没有多说,直接开始拍摄。
随着一声“a”,希尔薇的思绪随着晃动的烛火,回到1912年的那个夜晚。这一刻,她就是那个鼓起勇气,既羞涩期待又坚定地请求心上人为自己画肖像画的女孩。
露丝凝视着这间极尽奢华的卧室——作为头等舱的乘客,她虽然享受着锦衣玉食,却从未触摸到真正的自由。她的生活被规矩、礼仪和期望填满,如同一只豢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纵然羽衣华美,却始终展不开翅膀。
画本里的那些女子,或许衣衫破旧,或许生活窘迫,可她们的神情和姿态中,却透着一股她从未有过的率真与坦荡。她们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也不必为维持体面而拘束自己。即便在最困顿的境遇里,依然能挺直脊背,活得真实而自在。
那么她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框在那些虚伪的套子里?为什么不能像她们一样,勇敢地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