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春和他可不一样,虽然是“北海仿膳”这样的国营餐厅出身,可打过去他就是单位里的刺头儿,除了宁卫民,就没服过谁。
最开始来坛宫饭庄,头一天就敢跟张大勺吊腰子,后来为了留在坛宫饭庄,更是造了自己原单位领导的反。
他这样的人,身上江湖气极重,反而最反感冠冕堂皇那一套,是绝对不可能接受道德绑架的。
说白了,跟他讲哥们义气或许还有用处,但要扣大帽子,讲大道理,他可不买账。
所以他的回答简直能把郑强给噎个半死,如同吃了个烧鸡大窝脖儿。
“我说老郑啊,你还真别吓唬我。哦,不派几个厨师陪着客人合影,这店就要黄了?你可真逗,这儿是吃饭的地方,不是照相的地方。我们厨师卖的也是手艺,又不是卖笑的。客人要真是打心里不想来了,那只有一个原因,
就是咱们的菜不行了。”
“还有,你当我不知道。咱们店生意如此兴隆,靠的是谁啊?是宁总,是银座里的陪酒小姐。要不是宁总朋友多,找对了人给咱们揽客,就这世道,咱们这儿弄不好也得跟其他饭店一样冷清。保本儿就不错了,还能挣到大
钱?所以别跟我提什么东芝的社长,他算个屁!对我来说,还不如银座的一个日本娘们呢。”
“最后,你还少编排我,我怎么就胡作非为了?日本人一张嘴,我的人就得去啊。我不就是不想添日本人的沟子嘛。宁总要在这儿也得支持我。别的不说,那个什么法国米其林,老想给咱们挂星。可宁总怎么办的,敬谢不
敏,这就叫骨气。可你们呢,操,真出息,越来越有皇协军的样儿了。。。。。。”
郑强可没想到,江大春居然还有这口才。
不管是强词夺理还是矫情,反正说起来是一套一套,一时间,竟然让他有无言以对之感,
尤其是损人的话,挤兑得他脸上发烧。
愣了半晌他也是干没辙,既说不过,也拖不起,客户的耐心也有限。
任凭他脑子转了又转,眼下事急从权,好像也只能采取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好你个江大春,算我怕你了!既然你只肯派一个人,那就派一个吧。大不了我安排俩人演演戏。不过,你得赶紧给我弄两套衣服啊!这得赶紧扮上了,客人那边等的时间可真不短了。”
这次江大春倒是没推诿,他叫过一个厨师来,掏出自己的办公室钥匙给了他,让他赶紧去拿两套厨师衣服来。
嘴里还说呢,“哎,要不说你老郑是经理呢,挺会变通啊。你这主意不赖,以后咱就这么干了。”
至于郑强,此时除了默默感谢江大春的八辈祖宗之外,他就剩下心里埋怨宁卫民了。
他心说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么露脸的事儿居然还得冒名顶替,真是天下奇闻。
还有,我的宁总哎,你都成反面典型了,你可能坑人了。
你说你带的什么头儿啊,干嘛非要拒绝米其林挂星啊。
什么将军带什么兵,大家今后都有样学样,你让我可怎么办!
郑强的心灵很受伤。
说起来,今天这事儿最后被迫这么处理,这其实很有点伤他的面子,对他的威信有不小的损害。
不过什么都是两头说着的。
不管怎么样,郑强也得承认,江大春的话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首先,真正阔绰的客人,确实大多数都来自于银座陪酒女。
在银座这样的花花世界里,陪酒女个个都长得像电视、电影明星一样。
来玩乐的男人则多是三十岁以上,事业有成的有妇之夫。
也就是说,他们双方参与这样的游戏,从一开始就懂得自己需要用什么东西做交换,当然这些男人就有消费的自觉性。
所以通常陪酒女带来的客人,消费能力超强,起码是寻常人的两三倍以上。
他们什么菜贵就点什么菜,什么酒好就喝什么酒。
哪怕这种恶劣的经济形势下,这些男人也依然心甘情愿为女人挥金如土。
而且通常情况下,一天之内,连晚饭带宵夜,这些银座的陪酒女能拉来两趟客人。
那想想看吧,赤霞系一共已经有了五家俱乐部,上百个女公关了。
每天她们只要有一半的人拉来五六十桌客人,就等于普通客人的营业额要乘以六,甚至乘以八,那“金玉满堂”还能赚不到钱吗?
何况除此之外,“金玉满堂”无论是独家专供的特殊食材还是厨师的手艺,那也是真的过硬。
粉红色的御田胭脂米,脚爪生有五趾如同凤凰一样的宫廷油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