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离奇故事,云恕想见见那位柳小姐,当面答谢她的救命之恩。
然而府上众人,将京城翻来覆去地找了好几遍,始终未能寻得柳小姐的下落。
“倒也没有关系!将军既然醒了,柳小姐一定会来府上领赏,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啦。”玉儿推断。
但玉儿显然没有料到,寻人的告示在城中贴了数月,云恕的那位救命恩人,迟迟没有前来领赏。
也许她只是途经京城的过客,并未久留,也许她是隐世的闺秀,并不看重这几锭金银。
云恕虽然遗憾,却也没有苦恼太久,仍是忙着做她少年得意的女将军,纡金曳紫,肥马轻裘。
九月初一,云恕带玉儿去菩萨庙进香。
庙中人头攒动,热闹极了,仿佛半个京城的百姓都挤在这间庙里,要求菩萨的保佑。
正要打道回府的路上,玉儿突然攥住云恕的衣角。“将军,你快看!”
云恕顺着玉儿的手指头望过去,看见两个轿夫,抬着一顶玄色暖轿,正在田垄上徐步行进。
“那轿子怎么了?”云恕不解。
玉儿又喜又急。“将军,你快去追!那是柳小姐的轿子!我认得上头雕的柳叶儿,准没错!”
云恕当即翻身上马,扬鞭追去。
她在秋坡桥头拦下了那顶轿子。
“女公子,您请先走吧。”
柳家轿夫只道云恕急着赶路,将轿子移向一侧,让出路面。
云恕下马,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冰蚕丝织的缎子,绣着金秋桂雨,冷香中掺了几分药草的辛苦。
“我在路上拾到了小姐的香囊,特来送还。”
轿夫眯眼细看。“这不是我家小姐的香囊,女公子怕是找错了。”
云恕偏要将香囊递去。
“有劳尊介,请小姐亲自辨认一番。”
轿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给我吧。”轿中传来清澈女声。
一只手臂探出轿帘,从轿夫手中接过了香囊。冰绿玉镯滑过凝脂般的手腕,五指纤白,似春雪雕兰。
云恕静待片刻,轿中人方又开口。
“将军南征北战,勇冠三军,是大仁大义之人。能为将军却病解忧,本是民女之幸。我收下这枚香囊,就算收了将军的诊金,将军不必再记挂此事。”
隔着轿帘,寥寥几句对话,竟能认出云恕身份,这柳小姐果真神通广大。
但云恕向来是死战不降的犟种,又岂会因这几句话就乖乖退下。
她抱拳行礼。“柳小姐救命之恩,末将无以为报,想于三日后略备薄礼,登门道谢,还望柳小姐应允。”
暮秋的凉风吹起轿帘。
光影交错的刹那,云恕从轿帘的缝隙里,看见一张转瞬即逝的面孔眉眼蕴着将融未融的霜色,瞳孔却是温柔的暖褐色,像一抹残阳陷入琥珀。
可惜不等她细看,轿帘已随秋风垂落。
柳小姐似乎叹了口气,轻如蝉翼,并不让她听清。
“城东葫芦巷第七户,石墩刻双鱼纹的那家便是。多谢将军费心。”
云恕还愣在方才惊鸿一瞥的余韵中,直到轿夫起轿,她才恍然回神,侧身让路,差点忘了向轿中人道别。
“柳小姐慢走。”
将军曾对峙大军围城,无畏刀山血海,也曾在紫宸殿上孑然直谏,不惧君王怒目。
却偏偏因这桥头一场巧遇,彻底乱了阵脚。
恼人的麻雀,日夜在她檐上喧噪,笑她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三日之后,云恕换过七件衣裳,终于去葫芦巷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