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许的屠户惯于杀生,第一个将狰狞视线投向阿柳。
他拎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剔骨刀,悄悄接近白狐避雨的山岩。
“阿柳,快跑!”云婉芝大喊。
“臭丫头,闭嘴!”
几个壮汉推开云婉芝,一齐追去。
眼看阿柳越跑越远,屠户将剔骨刀猛然掷向白影。
刀光逼近,狐狸一头扎进山脚的洪水,总算逃过一劫。
满山灾民,竟无一人出手相护。
云婉芝只觉荒谬得可笑。
第七日,屠户的老父咽了气。他号哭整夜,惨厉哭声几乎撕裂雨幕。
活人们争抢着野草和树皮,空气弥漫腐败的恶臭,宛如炼狱。
云婉芝实在担心阿柳,涉着过膝深的泥水,漫山遍野地找。
她从山顶找到山坳,穿过十几顷沦为沼泽的农田,终于走到菩萨庙前。
古庙陷在水中,几近倾颓,菩萨像彻底褪去颜色,露出湿透的木纹。
阿柳眼含血泪,伏在供台上。
竟在向菩萨叩首。“什么名字?”柳烬又问。声音飘在云璃耳畔,像河水一样荡漾。
云璃看见她,也看见所有真相。
她是无边风月,是时间的遗迹,是盛大又浩瀚的城市中,最后一个未被破解的谜题。
但无论她是什么,都无法阻止云璃的靠近。
云璃再朝前跨出半步,左手环住柳烬的腰,手指陷入轻薄布料,彻底收拢她们之间的最后的距离。
她心头一直隐隐作痛的那个巨大空洞,直到此刻,才终于被这个拥抱填补完整。
她等了好久好久。
只差几厘米,她的嘴唇就要碰到柳烬的耳廓。
饥民欲食它血肉,它却既往不咎,守在这菩萨庙中,为苍生祝告。
大难当前,人心不如狐心。
云婉芝双手合十,在阿柳身边跪稳。
“信女云婉芝,愿以命相换,求菩萨垂怜城中老幼”
她一次次俯身,额头磕上湿冷石砖,痛如刀锉。
血丝从她眉心渗出,和了阿柳的眼泪,染红菩萨足下花瓣。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晨雾朦胧。
云婉芝被困在昏死和沉眠之间。阿柳躺在她膝头,气息奄奄。
半梦半醒中,她看见无名菩萨从莲花台上拾级而下。
“诸行无常,众生皆苦。”
梵音如雪山清泉,漫过腐朽的屋梁。斑驳四壁,泛起七色宝光。
“昔有商主舍身饲虎,今见白狐泣血祷天。此畜宿世积善,当证菩提。然你二人累世情执,似古槐缠藤,难舍难离”
菩萨手结与愿印,垂目看向血泊中的少女与白狐,身后浮现千佛虚影。
“断你二人九世鸳盟,可换今日苍生渡劫。”
“行。”
有了云芝的帮忙,云璃轻松了一些。
她们步行二十分钟才来到了后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