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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再逢（第2页）

她一路将韩弋抱进府门外的马车里，刚才在地牢里还看不真切，只见他身上脏乱不堪，衣服上也不知道是谁的血，嘴唇白的吓人。

季砚书越看眉头皱地越深，忍不住催：“大夫呢！”

军医战战兢兢来了，顶着季砚书要吃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将韩弋上下看了三遍，没看出什么致命伤，只能轻之又轻地将那些伤口擦拭包扎，然后借口抓药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季砚书正在气头上，韩弋讨好似的拽了拽她的袖子，她也不理。这时候赤霄上马车请示：“殿下，府上这群人……”

季砚书：“一个不留。”

赤霄：“是。”

韩弋：“……”

季砚书：“另外，解决干净之后，让柳州知州来见我，韩府库里的粮食全部下放救济，银钱充军，我回头亲自给陛下写折子。”

赤霄：“是。”

她疲惫的挥了挥手，赤霄悄无声息退下，随后马车缓缓向前走去，季砚书合眼靠在椅背上，不自知的叹了一口气。

韩弋躺在马车的软榻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了一番，虽还是有些钝痛，但明显已经好多了。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季砚书。

她今天没有穿之前在京城里的那一套珠翠琳琅，只是一套简单的靛蓝常服，头发高高的梳在脑后，露出有些凌厉的线条来，眉心有一道浅浅的纹路。眼下一片青黑，不知道是不是连夜南下，也没来得及休息一番，又来救他。

韩弋恍然发现，这和他当年宫中惊鸿一瞥的季砚书，已经是大不相同了。

也是，他当年见季砚书第一面的时候，季砚书还不及笄，意气风发地摸样，还带着一点小女孩特有的青涩。时过境迁，此时的长宁殿下已然快要到了而立之年。

韩弋想到这，心里突然感慨万千。他悄悄伸出手，够了够她放在榻边的右手。先是试探性地碰了碰，见季砚书没什么反应，于是变本加厉，伸手握住了那只手。

季砚书右手上有一道新伤，伤口刚刚结痂，摸起来有些硬。她睁开眼，看着起都起不来，还有心思干别的的韩弋，也是没了脾气，任由对方将手握着。

韩弋现在还有些气血不足，说话声音平飘飘的，他轻轻晃了晃她的手：“殿下别生气了，我给殿下赔个不是，下次不再犯险了。”

季砚书淡淡瞥了他一眼，刚才在地牢中看到的一幕在脑海之挥之不去。一颗心还没来得及放回原位，听了韩弋这轻飘飘毫无诚意的道歉，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疲惫。

韩济明全然没注意这一点，而是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这次还是冒进了，我本以为京城围困，应该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的，没想到韩玉这小子很有点能耐，能下这么快的手。”

“韩济明。”季砚书打断他的话，她看着韩济明那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很清澈的眼睛，问，“你明知道韩府是鸿门宴，为什么不和我说？”

韩弋一愣，随机不甚在意地说：“京城路远事忙，这边的事我还能处理，而且砚书，来不及了。再过一月，等江南一冷，到时候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怎么办？”

季砚书：“我叫青鸾给你留了十个亲兵，又叫镇国公从南疆驻军给你调了一队近卫，你怎么敢单刀赴会？”

她一瞬间很激动，衣领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展示出一种灰褐色：“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我没有来，如果今天我找不到你，你会怎么样？”

韩弋一瞬间愣住了，他从没见过季砚书如此激动的样子，叛军兵临城下的时候，西北兵败的时候，她有过这样的神情吗？

韩弋语气缓了缓：“我错了。”

“你没错。”季砚书冷笑一声，眼里的那些复杂情绪一瞬间就不见了，她将韩弋的手撒开，他就锲而不舍的追上来，直到牵动了肩膀上的一处伤口，他轻轻“嘶”了一声。

季砚书动作一顿，没再撒开手，过了半晌又像是妥协，叹了口气回，“既然你不愿意跟着宋老，此间事了，就回京吧，京城之围算是解了，又有南疆军，安全些。”

韩弋抿了抿嘴，说：“砚书。”

“江南现在的晚上已经很冷了，再过一个月，外面就会没有办法住人。如果今天这批粮不能从粮仓里面拿出来，那这些流民就真的活不成了。”

季砚书不语。

“北境局面无定，阿达尔与你有怨，就算大皇子兵败，他也是不愿意撤兵的吧。”

韩弋又回过头来望着她：“西域小国是一群人云亦云的搅屎棍，突厥人不退，他们就一直是威胁，顾玄明很难两头都照顾到，你将钟沁调了过去，可你记不记得，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领过兵了。如果今年冬天江南不能安定下来，大祈内里乱成一锅粥，外面又有虎狼环伺，你要怎么办？”

他的话句句要害，季砚书张了张嘴，无从反驳。

“我可以帮你。”韩弋凑近了些，声音很软，语气却很坚定，“这个冬天，我可以将南边这些流民安顿下来，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我可以稳住韩氏一族，至少到明年春天，你不必费心看顾江南。”

“砚书，你信不信我？只要你说一个字，我……”

“行了，谁都没你能操心，躺下！”季砚书伸手将他摁了下去，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韩弋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也没再多说，顺从的躺下了。

许是伤口作祟，还没等知道季砚书要将他带到哪里，韩弋就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