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三次,游文斌终于关上茶盖阻止他继续添茶,说:“这是要涨我肚,你还是走吧。”
游万洲重新起身,拱了拱手,直接转身离开。游文斌没阻止他,也没再发怒,低着头摩挲着杯柄,在侍从们小心翼翼的打量中起身道:“更衣。”
离开王爷院落,游万洲闷头上车直接去往惠氏染坊。一路上只垂头,将惠芷玉最新的信放在膝上抚摸,一副无悲无喜之状,旁边的福禄视线一瞥又一瞥,满含担忧。
到了染坊,游万洲将信贴身收入衣襟,快步到衣袍都要飘飞而起,目不斜视进了屋内,找出惠芷玉给他配备的毯子软枕,往靠背长椅一铺,侧身闭上眼。
早在知晓王妃毒计时,游万洲就暗自偷换了她们的药粉,来保障王爷安危。即便是府中侍妾他都不愿人丢了性命,就更不可能只冷眼旁观父母相残至身死的结局,只要等王爷退位他做信王,便能将父母彻底分隔开,从此再也不用彼此磋磨。可毕竟沉疴经年,加之王爷从不养身反而泄元大喜大怒,这身子已然中空,只能提醒府中大夫多看顾点他。
家务事一团糟,真是理都理不清。游万洲翻了个身暗自叹息,抬手抚了抚塞了信的衣襟,将复杂情绪慢慢消化咽下。
几日后,循着门籍约定好的时辰,游万洲一袭朝服下车抵达宫门。经过一系列身份查验、物品检查,箱子里的石块被问了好几句才终于放行。游万洲挺直腰背,仪态端庄,顺着宫人的引导,通过指定路线前往养心殿。
穿行过红墙绿瓦的重重深宫围墙,游万洲暗自打着腹稿,拐过一道完后眼前豁然开朗。养心殿院落布局大方,风吹水潺宜人,而宫殿高大恢宏、雕梁画栋、气势壮阔,将脖子仰到最高也看不全它的屋檐。
即将面见圣上,当然不能伸脖去瞅,游万洲收回视线,上了三十三层白色石阶,在宫人的相继传唤声中得到许可,迈步入殿。
华光帝端坐在宽大的金丝楠木桌后,几张奏折已经被叠平放置在一旁。游万洲只瞧了一眼立刻恭敬跪下双膝磕头拜见,直到华光帝一声:“平身。”游万洲才起身,在皇帝的赐座命令中,宫人端来坐凳,他坐下,开口:“陛下,臣有确凿证据,晥州鸣县有一处未被朝廷发觉的铁矿,已经被贼人偷挖。望陛下准许臣带兵查案。”
“呈上证据。”华光帝吩咐。游万洲立刻转头让福禄将箱子递给太监,太监打开检查过,提着箱子呈到华光帝面前。
华光帝伸手直接将石块拿出放置桌面,以手滚了半圈,捕捉到阳光下的幽蓝色泽,皱起眉问:“这就是你发现的铁矿石?”
“是,产于晥州鸣县石场,色泽幽蓝,质地坚硬。这块矿石上还有贼人的石稿开采痕迹,作为证据。”游万洲拱手。
这块石头就落入在旁站立恭候的匠人之手,两鬓斑白的匠人双手捧起蓝矿,眯起眼打量半晌,用携带的工具探查一阵,才回复:“陛下,的确是铁矿,也确实有石稿开采痕迹。”
点了点头,华光帝再次看向游万洲,问:“为何要带兵?鸣县有官兵。”
游万洲振振有词,眼神微亮:“启禀陛下,虽然只是臣听闻的线索,可有路人在夜半时分,见过鸣县县慰与县令共同出没石场。以防万一,臣想要彻查鸣县官员与铁矿的来往,他们与这偷采祁朝铁矿的贼人是否有干系。”
华光帝了然,又问:“消息来源是何人?”
“鸣县惠家惠芷玉。此次铁矿石,也是在惠家的石场内意外发现。”
殿内安静下来,游万洲将眼神从他桌前瞅往华光帝面貌,见他摸着下巴瞧着自己正在思索,对上视线后,他问:“听说你与那惠芷玉情投意合?”
这问话来得相当猝不及防,游万洲快速权衡一番,承认道:“是。臣的确因此,对这事格外关注。”
“既然如此,朕将鸣县临县的官兵都交给你支配,去把铁矿收拢归朝吧。”华光帝当场就写了一道诏书,盖上印信,将诏书交给一位太监,令太监随同世子下县。
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游万洲惊喜地勾起唇角,正想问自己能否离开,就听见华光帝语气浅淡地说:“若事不能成,你就不用回京了。退下吧。”
“……臣遵旨。”游万洲拱手退开,这才知道顺利的用意——原来是想将自己驱离京城,最好永不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