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老祖神魂俱灭的瞬间,高悬于破碎天庭之中的那株蟠桃枯树,轻轻颤动了一下。
神树之下,那头通体雪白的鹿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本该温顺的眼眸中,此刻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它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
琉璃塔崩塌的瞬间,天地仿佛静止了一瞬。碎裂的晶壁如雨坠落,在半空中化作点点流光,像是无数亡魂终于挣脱枷锁,悄然归于虚无。陈业的身体已近乎残破,五脏离位,经脉寸断,唯有那颗逆源心爆裂后残留的一缕幽蓝火种,仍在胸腔深处微弱跳动,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不灭。
苏璃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十指颤抖地抚过他满是血污的脸颊。她的眼泪落在他的唇边,温热而咸涩,像是一场迟来了三百年的祭奠。“你疯了……”她哽咽着,“没有逆源心,你怎么活?你是掌灯者,不是牺牲品!”
“我不是为了当掌灯者才活着的。”陈业声音极轻,几乎被风吹散,“我是为了……能再见到你。”
他抬起手,指尖沾着自己的血,在她眉心轻轻一点。一道微不可察的符文浮现,随即隐入皮肉??那是北冥秘传的“守心印”,以命续魂,护持神识不堕轮回。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他至少要让她活下去。
远处,影子跪伏于雪地,左眼金光熄灭,右眼黑洞般吞噬着四周灵气。万魂幡的虚影正在天际缓缓修复,裂缝虽被心火撕开,却并未彻底崩解。它像一头受伤的巨兽,在云端低吼,等待新的宿主。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影子嘶哑开口,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执幡者可以死,但万魂幡永生。只要世间仍有执念、怨恨、不甘,它就会不断重生。而你……你不过延缓了它的觉醒罢了。”
陈业闭上眼,呼吸越来越浅。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
万魂幡不是一件法宝,而是一种规则??是天地对苦难的回应,是对“不公”的具象化诅咒。它吸纳亡魂,凝聚执念,最终反噬执掌者。三百年前,北冥子试图以自身为祭封印此幡;三百年后,他又走上了同样的路。
可这一次,他不想再逃。
“你说得对。”他忽然笑了,笑声虚弱却坚定,“我不能毁灭它……但我可以带走它。”
话音未落,他残存的神识猛然爆发,引动体内最后一丝愿力,朝着那道自天而降的星辰缝隙冲去。他的魂魄开始剥离肉身,化作一缕青烟,直奔万魂幡而去。
“陈业!”苏璃惊呼,伸手欲抓,却只握住一把冰冷的灰烬。
斩仙者立于虚空,铁剑横胸,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你要以残魂入幡?”他低声问,“那是永世不得超生的结局。”
“我知道。”陈业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但我记得每一个名字。易寒烟、易妍良、白袍剑修、昆仑冰棺中的少年……还有那些从未留下姓名的孩子们。他们不该被困在那里。现在,轮到我进去陪他们了。”
“你不怕吗?”
“怕。”他顿了顿,“但我更怕忘记他们。”
刹那间,他的魂魄撞入万魂幡虚影之中。整片苍穹为之震荡,九幽之下传来亿万声哭泣与呐喊,仿佛沉睡已久的亡灵齐齐睁开了眼睛。原本漆黑如墨的幡面开始泛起涟漪般的波纹,一道道模糊的人影浮现其上,皆面朝中央,似在凝望什么。
而在那最深处,陈业睁开双眼。
眼前不再是废墟与风雪,而是一座巨大的殿堂,四壁由无数哀嚎的面孔构成,地面铺满断裂的锁链与破碎的灯盏。这里,便是万魂幡的核心??**心渊狱**。
“欢迎回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陈业转身,看见年少时的自己坐在一根断柱之上,手中捧着一盏摇曳的长明灯。那灯火微弱,却照亮了整个空间。
“你终究还是进来了。”少年微笑,“你说过,灯不在手上,在心里。可你现在连心都没有了。”
“但我还记得光。”陈业一步步走近,“我记得每一个人临死前说的话。我记得他们的痛,也记得他们的希望。这些,都是我的‘心’。”
少年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将灯火递出:“那你愿意替他们继续照亮吗?哪怕代价是你永远无法转生?哪怕你会被世人遗忘?”
陈业接过灯火,轻轻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