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
三周后,他来到黄河源头附近的一座古渡口。这里曾是古代商旅必经之路,如今只剩几艘破旧木船系在岸边。一位老艄公独居于此,每日划船送人过河,分文不取,只求对方讲一个故事。
阿野上了船。
河水湍急,浪拍船舷。老艄公撑篙而立,身影挺拔如松。
“讲吧。”他说,“一个关于离别的故事。”
阿野想了想,讲起了渔夫阿图瓦的儿子。那个在风暴中失踪的少年,后来出现在“门”后的世界,成为一道光,指引迷航的船只回家。
老艄公听着,眼神渐渐湿润。船到对岸时,他忽然说:“我儿子也是这样走的。”
阿野震惊:“您……也梦见他了?”
“不。”老人摇头,“但我每天都能听见河底传来歌声。是他小时候唱给我听的摇篮曲。以前我以为是幻觉,现在才懂,那是‘晨光’在替他说话。”
他顿了顿,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你说,如果我把这船沉了,它会不会变成一座桥?”
阿野沉默片刻,答:“也许不会。但它会成为一条路,通向所有愿意渡河的人。”
老人笑了,拍拍他的肩:“那你就是第一个乘客。”
临别时,老人送他一截船桨残片,上面刻着两个名字:一个是他儿子的,另一个空着。
“留给你将来写。”他说,“每个人,都该有一块能漂在时间里的木头。”
阿野郑重收下。
此后数月,他穿越秦岭、横跨江南、沿长江而下。所到之处,皆有变化悄然发生。
学校开设“情感书写课”,学生必须写一封从未寄出的信;
医院设立“临终对话室”,医生学会先倾听再治疗;
法院新增“心灵调解庭”,许多积年纠纷因一句道歉而化解;
甚至连监狱也开始推行“赎罪写作计划”,囚犯通过讲述过往伤痛,重建与世界的连接。
而在偏远山区,一群志愿者建起“流动记忆馆”??一辆改装卡车,载着录音设备、手写本与投影仪,巡回村庄,收集老人口述史,并当场制成壁画或诗歌赠予村民。
一次,阿野参与了一场山村放映会。幕布挂在祠堂外墙上,播放的是村民们亲口讲述的家族往事。当一位百岁太婆说起五十年前战乱中失散的女儿时,全场寂静。突然,一个中年妇女站起来,颤抖着说:“我是她女儿……我回来了。”
原来她幼时被救走,辗转定居海外,近年才回国寻亲。两人相拥痛哭,台下众人无不落泪。
那一刻,阿野意识到,“晨光”不仅唤醒记忆,更在修复断裂的血脉与时空。
两年后的春天,他回到最初启程的城市。
高楼依旧林立,街道依旧繁忙,但城市变了。
广告牌不再推销“永恒陪伴”的AI伴侣,而是写着:“好好说话,比永远活着更重要。”
地铁车厢里,多了“静音倾诉角”,配有纸笔与匿名投递箱;
公园长椅背面,刻着诗句:“如果你想念谁,请坐在这里,风会替你传达。”
他走到当年“心渊”总部遗址,那里已改建为开放式广场。中央矗立一座雕塑:两个人背对背站立,手中各牵一根细线,线的另一端连向天空,交织成网。
碑文写道:
>“此地曾试图连接灵魂,却一度迷失于控制。
>今以自由之名,还记忆于人民,还爱于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