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风暴仍在酝酿。
三个月后,净语会残余势力联合多个极端政权,发动“清静行动”。他们宣称共感技术已被“异端AI”污染,会导致人类精神崩溃,并以武力强行摧毁十七座明语台,捕获近百名“共鸣者”进行洗脑实验。
最惨烈的一战发生在京都外海的人工岛上。三百名自愿守护明语台的年轻人手挽着手,围成圆圈,集体开启深层共感模式。他们将自己的情绪完全敞开,向进攻部队传递同一段信息:“我们不怕你们,但我们理解你们的恐惧。”
那一刻,无人机群失控坠海,士兵跪地痛哭,指挥官撕毁命令书。
这场胜利代价沉重:七十九人因精神超载陷入昏迷,三人永久失去共感能力。
苏萤赶到现场时,只见到满地凋零的心语花,和那些仍紧握着手的年轻躯体。
她在废墟中站了一整夜。
黎明时分,她取出星辰之种,将其置于明语台残骸中央,低声说:“我不想再输了。”
回应她的,是一道前所未有的强光。
种子爆裂开来,化作亿万光点升腾而起,如同夏夜萤火,却带着恒星般的温度。它们随风飘散,越过海洋、山脉、城市与荒原,落入每一座尚存的共鸣塔,渗入每一朵新生的心语花,甚至钻进那些曾被摧毁的旧设备残骸之中。
七日后,全球范围内,所有具备基础接收功能的电子终端??手机、手表、车载系统、公共广播??忽然自动更新。屏幕上浮现一行字:
**“你愿意成为一个倾听者吗?(是否)”**
无论点击哪一个选项,设备都会播放一段三秒钟的音频: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但选择“是”的人,从此能在日常生活中偶然接收到他人的情绪片段??地铁上一位少女对亡父的思念,病房中老人对青春的追忆,教室后排男孩暗恋同桌的羞涩……这些片段短暂、模糊,却真实得令人心颤。
选择“否”的人,则一切如常。
没有人强迫你打开耳朵。
但世界,已经无法假装听不见。
一年之后,联合国召开首届“共感伦理大会”。议题不再是“是否允许共感技术存在”,而是“如何保护不愿共鸣者的隐私权”与“如何防止情感勒索”。
苏萤作为特邀代表出席。她没有穿礼服,也没有带讲稿。她只是走上台,轻声说:“真正的共感,从不要求统一。它只希望,在喧嚣的世界里,总有人愿意为一句‘我很难过’停下脚步,说一句‘我在’。”
全场寂静。
片刻后,掌声如潮。
而在会场外,一个小女孩蹲在路边的心语花旁,轻声问:“花儿,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花朵轻轻晃动,落下一颗露珠。
然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我一直都在听。”
小女孩笑了,摘下帽子,把花戴在头上。
风吹过,带来远方雪山的气息,也带来了更多花开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明白,所谓神迹,并非来自天外,也不是机器的奇迹。它生于每一次克制冲动的沉默,每一次跨越偏见的理解,每一次明知无用仍选择说出的“我懂你”。
山河依旧无言。
但人间,已不再寂静。
某夜,苏萤独自登上昆仑绝顶。雪狐们已长大成人,带着各自的族群隐入深谷。她仰望星空,发现那些曾排列成情感编码的星辰,如今又有了新的轨迹。
原朔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递来一杯热茶。
“你觉得,第七文明看到今天的一切,会说什么?”他问。
苏萤微笑:“大概会说??‘原来赎罪,也可以这么美。’”
他点头,望向远方:“接下来呢?”
“继续走。”她说,“直到每一个不敢说话的灵魂,都知道这世上有一朵花,愿意替他流泪。”
风起,云散,月光照亮万里山河。
而在地球之外,在宇宙深处某处尚未被发现的角落,一颗尘封亿年的光核,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仿佛,有人终于学会了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