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外,警笛嘶鸣。
救护车停在剧场正门边,围栏被拉开一条通道。警方仍在清理人群,后方有一群人蹲在地上接受身份核查,有人捂着头,有人裹着毯子发抖。
谢丞礼被抬上车的那一刻,氧气面罩已套上,脸侧血迹未干。
他的轮椅被拆解后随担架一同推进车尾,车内医疗空间狭小,刺鼻的药品味混着血腥味,在夜风中丝毫没有被稀释。
温尔原本不能随车,被拦在警戒线外。
她回头看了一眼剧院,观众通道旁拉着塑料警戒布,两个年轻人坐在地上呕吐,还有一块地方正在被拉起遮盖布。地上,是一双散落的高跟鞋,鞋边浸满了血。
她回头时,医护人员已经将担架推进车舱。
温尔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冲过去:“我得上车!我是他登记的医疗联系人,他需要我。”
急救医生迟疑了一下,最终让开一条路。
她爬进车里,关门的瞬间,世界只剩下她的心跳声。她坐在谢丞礼旁边,双手撑着膝盖,像是终于能喘口气。
可她一眼看过去,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谢丞礼侧躺着,整个人瘫在担架上,腰侧的压迫绷带被血染透,脚上的皮鞋和一只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弄掉了,裤腿被蹭上去一截,左小腿绑着那只透明尿袋,里面的液体早已深黄混浊,膨胀得鼓出一圈。
他身上冷、瘦、软,浑身是血。
她坐在救护车的尾端,缓慢地、不可抑制地,把手伸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瘫垂的足背。
那是一只软塌,颜色发亮的瘫足。
肿胀、苍白,皮肤表层因为血液回流不足,出现了浮肿和微微发红。
她想起以前他从不让她看他脚的样子。在衣帽间的沙发上,她用玩笑开解着谢丞礼。结果他抿着嘴说了句:“不太好看。”
她当时故意笑得没心没肺,不想让他多想。
现在回想,恍如隔世。
她一只手捂住嘴,试图忍住。
却没能忍住。
一口气抽不上来,心肺像塌了,嗓子发不出声,眼泪不受控地倾泻而出。她咬着自己手背,整个人弯下来,头靠着担架的边缘,一点点地,开始发抖。
她从没哭得这么小声过,却也从来没哭得这么难过。
医生没打扰她,只调高了监护仪音量。
她不知道这趟车会开往哪家医院,不知道伤情会不会恶化,不知道他是不是会醒来。
她唯一知道的,是谢丞礼现在躺在她身边,为了护着她中了一枪,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就倒下了。
外面的剧场灯光终于全部熄灭。
她坐在救护车里,手一直握着谢丞礼的手,十指交扣,没有一秒松开。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他一起熬过去。
这一夜,漫长得像一场永不散场的剧。
谢丞礼被推进术后监护区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
温尔站在医院走廊尽头,外套挂在臂弯里,衬衫袖口溅着血,手机和证件被她握在掌心,像握着最后的支点。
值班医生说法语,她全听得懂。
“被击中的位置虽然避开要害,但出血量大。”
“中弹后极度疲劳,可能导致短暂意识障碍。”
“他的轮椅和个人护理设备我们已运上楼。”
“会醒的,Mademoiselle。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她一一听完,用极标准的发音回答:“Merci。Jeprends。(谢谢,我明白。)”
说完,她终于转身坐下。坐得太快,视野打了个晃。
她撑着椅沿,指节发白,眼前有一瞬模糊。她的身体好像有些抗拒继续维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