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云庭,突然道:“阿弟,我们离开京师好吗?”
她看到云庭上药的手突然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才又用棉棒重新蘸取药膏,细细涂在她伤口上。
“是出了什么事吗?”云庭问。
云蘅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这次的任务很棘手,这世上她在乎的人不多,她不想云庭有事,如果不是她,云庭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本该像杏花巷其他小少年一般肆意。
她和那人交换了条件,其中之一就是云庭的性命,如若云庭有事,她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此话,云庭仿佛轻轻松了一口气。
“阿姊向来都很厉害。这次也一定能化险为夷。”他这话并不假,云蘅从前在做刺客时,每次再凶险的任务都能死里逃生,凭的并非是运气,而是刺客榜首的实力。
只是这次,她什么也没说,目光看向他身下的轻云辇。那扶手上歪歪扭扭的字,她曾在锦衣卫的汇报条陈上看到过,是程川的字,也就只有他的字能够狗爬得别具一格。
云庭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扶手,望着那字,很轻的开口。
“你失踪这些日子,好在还有程川哥照应,程川哥,人很好。若你也想有个倚仗。。。。。。。”他没有说下去,只觉得眼角被细簪刺过的伤,后知后觉的开始疼,疼到他无法继续开口。
云蘅听了他的话,陷入沉思。她想,这话如果放在几个月前说,她应该真的会细细考虑。
她曾是把锋利的刀,敢靠近她的人只有死人,程川却不一样,也许,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她没有回答,云庭亦习惯了她的沉默。
“我去替你烧水。”云庭说完便推着辇走了。
在他走后,云蘅才从袖中拿出那块云庭护身的玉,用袖子擦了几下,轻轻放在他的枕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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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诏狱。
程川手持供状,神情冷厉,
“江子妍,春日宴上你以藿麻草毒害太后,致其玉体有恙,这罪你认还是不认?”
江子妍闻言,尖利地喊道:“我没有毒害太后!我没有!都是赵柔柯,一定是她!”
程川听她招出赵柔柯,拧着粗长的眉毛,恶声恶气道,“你这女子做了坏事做绝还敢攀咬她人?当真可恨!”
他招手唤来一个小旗,将一个荷包扔到她面前,
“这是从你住所搜查出的藿麻草。”
又从袖中掏出一张单子,展开贴在她面前。
“这,是济慈堂掌柜提供的卖出药材的清单,清单上的日期,与你两次购药的日期一致,济慈堂的伙计也声称见过你。现物证人证俱在,你还敢狡辩!当初入学考试便是你以这藿麻草毒害陆心棠,你与她皆是女子,又都以作画来求取功名,当知一双手有多重要,你居然如此歹毒!”
说完也不等她招认,抽刀在她指尖划了一记,按在那状纸上。
“太后仁慈,不忍取你性命,因而只是取消你的入院资格,望你以后好好做人。”
江子妍看着那被按上指印的状纸,心如死灰。
布衣巷。一具单薄的身躯缓缓踱进一户破败的小院,入院便能闻见一阵药的苦味。
一妇人听到声响忙从屋内走出,面上既忧且疑,“阿妍,你怎么回来了?今日不是书院入学之日吗?”
江子妍闻言笑了,“入学?入学资格已经取消,哪里还能入得了学?”
妇人看到她衣衫脏污,发髻凌乱,心中更慌,“哎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什么叫入不了学?你若不能入学,你弟弟怎么办?你治病已经花了不少钱,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什么叫入不了学?!我这就去书院问问!”
江子妍捂着耳朵,她快受不了了,“够了!弟弟,又是弟弟!你何时考虑过我!”
那妇人也顾什么体面,扯开了嗓子,“怎么没有考虑你?!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用得着腆着这张老脸,去求你姨母吗?!她家发达了,看我如敝履,你又何曾体谅过我的委屈?!”
江子妍眼眶中盈满眼泪,却没有落下,只是冷声质问,“你为的是我吗?你为的是我能考进翰林,为的是弟弟之后的仕途!从来不是为了我!”
她抬脚要进房间,衣袖却被攥住了,垂首便看见一张因为操劳而早生皱纹的脸,“就当是为了娘,为了娘好吗?你去求求掌院。你考上的,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呢?”
她一点点拨开她娘的手指,“回不去了,娘。书院回不去了。”她又看了这破败的小院,看着穿着粗布麻衣的弟弟,长长叹了一口气,“江家,也回不去了。认清现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