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算明白昨天那个男生听到她的问题后为什么那么激动了,“你们这招人吗”,这是多么久旱逢甘霖的一句话!
但祝婴宁并没有气馁,她坚持干了五天。五天下来,她每天都只能要到那么可怜的两三个电话,至于人,更是一个都没拉到。店长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富有深意,祝婴宁生怕他一个狠心把自己给开了,只好在第六天痛下决心,决定找同行取取经。
和她一起发传单的人流动性极高,稍微固定的只有三个人,除了那个年轻男生,还有一个阿姨,姓肖,他们仨的成绩,肖阿姨销冠,她和男生常常角逐倒数第一。她偷偷观察着肖阿姨,想要从她身上取经,最后发现肖阿姨之所以是销冠,是因为她爱跳广场舞,由此结识了很多老年好姐妹,通过这些好姐妹一传十十传百,你告诉你儿媳,我告诉我孙子,由此才拉到了客源。
广场舞是祝婴宁来到北京以后才知晓的一项中老年妇女团建活动,她并不觉得这些舞曲土,反而觉得这项活动很有朝气。经过缜密的思索,她决定加入广场舞团队。
“……你认真的?”
经过几天的相处,祝婴宁虽然还和那个年轻男生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但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叫李健宇,他们偶尔会在发不出传单的时候凑在一起唉声叹气。
此刻听了她的决定,李健宇的嘴巴蠕动了许久,才把嘴边那句“你没发烧吧?”换成了“你认真的?”。
“对。”她完全没听出李健宇的言下之意,认真答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我觉得肖阿姨的经验很值得借鉴。”
“……”
李健宇勉强点点头,朝她敷衍地比了个fighting的手势,“你加油,我围观。”
祝婴宁便提着袋子,打算往中行前头那片常常被中老年妇女征用来跳舞的空地走去。
此刻正值黄昏,路上来往行人不少,但这条小路不属于大道,没有交警值勤。2011年仍是一个飞摩盛行的年份,行人讲究财不外露,即使是有钱人也不敢随意在身上穿金戴银,因为路边随时都有可能窜出一辆抢劫的飞摩,把行人身上值钱的包包或者首饰拽了就走。曾有人紧握包包不放,被拖行数十米,拖成半身瘫痪,也有人耳朵上戴着金耳环,被打劫的人一把拽下,生生造成耳垂撕裂。
飞摩抢劫的事对山里人和城里人来说都不陌生,因此听到身后传来相继传来几道刺耳尖叫,看到身旁忽的掠过一辆快似疾风的摩托的时候,祝婴宁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腿就自发动了起来,宛如离弦之箭弹射而出,紧紧追在摩托车后。
“抢劫啊!!”
“抢劫了——”
“有人抢了我的包!”
“闪开闪开!”
“小心!别撞死人了!”
街道上乱成了一锅粥,摩托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行人们仓皇尖叫着躲避。在一片混乱中,只有祝婴宁逆着人潮飞快往前冲,牛皮糖一样黏死在摩托车后五六米处。
李健宇在后头完全看呆了,不仅是他,摩托车上的歹徒更是呆若木鸡。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阴魂不散撵在他身后,身姿矫健如豹,刘翔来了恐怕都得甘拜下风。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是她居然还能一边跑一边大声喊:“住手!快住手!抢劫是违法的!”
“狗日的……”
歹徒破口大骂,加快速度,在拐角处来了个极限压弯。他急于甩脱祝婴宁,以至于昏头转向间开到了有交警的那条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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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宇小跑着赶过去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歹徒被交警制服,而立了大功的祝婴宁怀里依然紧紧抱着那袋传单,一本正经对交警道:“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还真牛啊……”李健宇走向她,视线在歹徒抢劫的包包上粗略扫了一眼,“爱马仕的包包,我天,祝婴宁,你真的牛,你发达了你知不知道?”
“啊?发达了?”她没听懂。
“爱马仕的包包啊!你不认识?这包有钱人才买得起的!我刚刚看过了,这包是个年轻女人的,她正往这边来,你把握机会,多敲她点钱,敲到钱了还发个鬼的传单啊……我天,这种好事怎么没叫我碰见。”李健宇避开交警,在祝婴宁耳边低声示意。
这回祝婴宁听懂了,她惊愕地看着李健宇,看得李健宇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眼神?干嘛这样看着我?”
“敲诈勒索是不对的。”她皱着眉头,严肃地低声道,“李健宇,你的观念有问题,我们应该做好事不留名,怎么可以向别人索要奖赏呢?”
“?”
李健宇顿时梗住了。
街道那头,被抢劫的年轻女人正小跑而来,祝婴宁本来想要赶紧闪身离开,但余光瞥见了手里的袋子,脚步顿了顿,灵光一闪,道:“不过,我可以给她一张传单。”
“……”
李健宇欲言又止,恨不得一头撞死,“你、唉……我……唉……!我算是开了眼了,我头回听到这么没出息的要求。”
年轻女人离她们越来越近,祝婴宁低头从袋子里摸出一张新传单,把边角捋了捋,正打算向女人推销,嘴角笑容却在看清来人的样貌后硬生生僵住了。
女人捂着嘴巴喘气,喘了半天才将眼帘抬上来,目光定在祝婴宁脸上,瞳孔猝然放大,脸色刷白。
漫长的十几秒过后,年轻女人才打破了沉默,用带着颤音的声音,梦呓般轻声道:“……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