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羡鱼梦到了一件往事。
自从回到虞家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忆起这些事了。
梦里,她六神无主,惊惶如被抛弃的雏鸟。
泥潭深陷,难以自拔。
在梦里,她不是虞家锦衣玉食的三小姐,而是像那个话本里说的,是一个寡妇的女儿。
在那个漏雨的茅屋中。
女人捏着细长的竹条,一下一下地抽打在她的身上。
“死丫头!”
“谁准你叫我娘了?”
“啪——”
竹条抽在手背上,火辣辣地绽开一道红痕。
“疼,好疼,娘,别打我了!”
她不住掉泪,张口求饶。
女人啐了一口,目露厌恶:
“真是丫鬟身、小姐命!”
夜里,几根稻草根本无法御寒,孩子搓着手臂,冷得发抖,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她赤着脚往床上爬,却被女人一脚蹬了下去。
女人的脚很大,蹬在身上很疼。
“砰!”孩子砸在地上,脑袋被撞得嗡嗡作响,再也爬不起来。
就这般,她挺尸似的躺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困的,闭着眼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迷迷糊糊醒来,对上女人那张刻薄厌弃的脸。
女人眯缝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嘲讽:
“还没死?小杂。种命倒硬。”
小孩发抖。
女人却一改脸色,粗糙的手端来一个豁口的碗。
“乖,喝了吧。”
女人的反复无常让小孩宛如惊弓之鸟。
琥珀色的眼瞳无法确定女人敌意还是善意,不住地收缩、震颤着。
在得到女人的一个笑后,她轻轻眨了眨眼,像是得到了某种允许,接过碗,嗅了嗅,便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
就算是在梦里,那碗水的味道也充分地弥漫舌尖,很甜。
甜得发腻。
小孩舔了舔唇说:“娘,我还想喝。”
然后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天地在颠簸。
稻草堆上,十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如同货物一般摞着。
他们有的闭着眼,有的睁着眼睛,麻木地望着虚空。
忽然,车帘被掀开。
透进来的光被一张刀疤脸截住,男人黄浊的牙缝里挤出冷笑:
“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