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通往前厅的门前,手心抵在细竹帘子上,脑子里乱糟糟全是各种小剧场。
是哪个混不吝的地痞闲汉过来闹事?
还是张不容那稿子犯了谁的忌讳?
又或者……纯粹是厅里的客人起了龃龉砸了东西?
猫馆新开张没多久,最讲究一个和气安稳,若是在馆里打闹起来,无论伤了人还是碰坏了猫,名声坏了可就难挽回了!
想到这儿,她心头更急。
少女倏然抬手,一把将那细密的竹帘子掀得哗啦作响,带起的风撩动了她颊边细软的碎发。视线还未完全清晰,一句熟悉又刻薄的讥诮便悠悠然钻入她耳蜗。
“啧,本事不小啊,可即便市井之中求口食,也该晓得什么手段能使,什么下作勾当,碰都碰不得吧?”
能把挖苦人的腔调拿捏的如此恰到好处,除了张不容不做他想。
苏绒站在门边,指尖还捏着那片微凉的竹帘,整个人却顿在了原地。
什么情况……
不像干架,倒像是……单方面训孙子?
她刚要提着裙角往里迈步探个究竟,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身影便如同小炮弹似的,咚一声撞到她腿上。
力道之大,差点给苏绒撞一趔趄,一把扶住墙才稳住了身子。
低头一瞧,诶,这不是张小虎么?
小虎急得小脸通红,指着前厅里面就气喘吁吁地告起状来。
“苏姐姐!苏姐姐!里面…里面有人欺负雪姑!”
有人欺负雪姑?
雪姑身子重,没几天就要生了,哪里经得起人欺负!
这五个字像冰水灌顶,苏绒再顾不上其他,一把将小朋友护在身后,迈步就跨进了前厅。
只见柜台前方的亮堂处,一个流里流气的壮汉正被几个常来听书的街坊牢牢摁在地上。
那汉子还在挣扎,被扭着胳膊压着腿,像条离了水的鱼,侧脸贴着冰凉的地砖,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更要命的是,这泼皮的后脑勺跟开了颜料铺子似的,一大片暗红色糊了半个脑袋,油乎乎的头发黏成一绺绺,连脖颈都染得鲜红一片。
这视觉冲击力可太强了……
要不是骂声不绝于耳,她真以为这位被开了瓢呢……
等等,那这人要是讹上猫馆可咋整啊?
苏绒脑子嗡地一声,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可偏在这时,又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传了过来。
“打哪来的混账东西,耽误了老娘一盆猪血!”
一个端着空木盆、盆沿还滴着暗红色浆子的粗壮婆子,满脸怒容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一手指着地上挣扎的泼皮,脸气得发红。
“还敢来猫馆寻晦气?我看你是没脸没皮,作死呢!”
她声音洪亮,字字都带着火气。那泼皮怕是在她身上吃了大亏,闻言骂都不敢骂了,缩了下脖子,挣扎的动作都小了不少。
原来是猪血啊!
苏绒松了口气,嘴角噗嗤一下向上弯起,像偷看到顽童恶作剧的小兽,想笑又强抿住唇,把那点促狭的笑意压成两个小小的笑涡。
亮晶晶的杏眼正追着朝阳大妈怒怼市井无赖的精彩场面,谁料下一秒自己怀里就装满了小挂件。
厅堂角落呼啦啦涌出来一群躲着的小萝卜头,卖花女的妹妹陈阿桃打头,后面跟着巷尾茶铺家的丫头……
一个个小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像一群受惊归巢的小雀儿,全都紧紧围拢到苏绒腿边。
“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