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意眼底算计不假,只会有一个目的,毁掉这门婚事。
可惜晏无命生性淡泊,于风月情爱不闻所闻,对自己要娶谁并无要求,他不曾想过娶妻,但圣君开口,刑部一向视令如命,只要温扶冬不过分越界,他便默然接受。
温知意自然不悦。
那日退婚之事已是人尽皆知,想来也是二姐姐不信她这好色之徒能主动退婚,将那传闻听作了笑话。
如今婚期已至,她自是坐待不住,摩拳擦掌。
晏无命日久不归,思来想去,三丫头本就已有见之厌之的败坏名声,晏无命却不介意,那么还有比婚前与人私通更能毁掉她的吗?
仔细想想,便知温知意打的是何算盘。
只是那个人,会是谁呢?扶冬一时有些好奇。
思绪方落,却听门外传来敲响。
薛翎止了声音,扶冬看去,下人恭敬微笑,呈上一碟牌子道:“小姐,今日该翻牌了。”
她仔细一瞧,才觉已过亥时。
翻翻翻,翻你个大头鬼。
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摸至眉心时,却觉冰凉刺骨,脸色蓦地便变了,想到什么,快步走入房间。
镜中自己面额半露,睑色发青,眉心淤痕触目惊心,溢出斑驳血丝,仿佛要将整个头颅贯穿,融入血肉,嵌入骨髓的好。
这东西……似乎加重了。
一夜无眠,扶冬按时翻了牌子,于是她发现,只要按照宅中下人要求行事,遵照原身行为轨迹循规蹈矩,又或说某种无形规则,便会达成微妙平衡。
娇美人儿依旧是娇美人儿,不会哪日突发兴致变个怪物瞧瞧。
月罩孤影,雁走瀚天。
夜已至深,白色雾光漫入房内,月影割裂,山景消失于晚间袖囊。
薛翎揉了揉眼,哈声连天。
她放心不下,回头凝望数眼,留下个欲言又止的眼神,叹然离去。
屋内陷入漫长宁静,桌上烛火燃烧近半,红泪携窗外雨声交缠。潇叶声声,打落窗檐,敲响竹林微雨。
扶冬看去时,已至尽头,迎风闪烁微弱而飘忽火舌。
这半分火光倒显得凄清,她轻轻一吹,余烛齐齐一蔫儿倒下,熄灭了。
白烟自烛芯钻出,飘散上空,似乎携着未散尽余温,到底是纠缠着,不甘而又挣扎散为茫茫虚影,消散夜色褶皱间。
余火不尽,风吹又生,遍布荒野。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引为覆辙。
温扶冬凝视那团黑暗,躺下身。
她静看红烛袅袅,又消融为雾滴,那光晕终是没入了黑暗,无声无息,眼中透过空荡房间,闭上了眼。
重蹈江河,覆水难收……
择路择路,却不见前路。
如此警告,似天意而为之。看来,连天命也在忠告她,此生重来,无论山水何路,她所行之道,必定前路凶险,艰难重阻。
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