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挑眉,“当然,你若现在奉上好茶好水,说不定还能结交上我这样仪表堂堂的师兄。”
温扶冬不情愿推去一壶茶,看着他道:“你已辟谷,还差这点吃的?”
“还有,定不是我在想你。你这般无耻之徒,我怎会半夜思考有关你的事。”
“自然是不差。”谢青晏抬起黑眸,朝这边看了眼。夜露下,少年惊采风逸,眼底尽是新奇之色,“我很想知道,你不过一介平术之辈,三更半夜却不眠。人类现在已经进化到不用睡觉了吗?”
温扶冬冷笑一声:“谁告诉你我就是人了?”
“那你是什么?”谢青晏向下凝着她的眼睛,分明轻柔的语气,却显得咄咄逼人。他笑了笑,“温家小女,可是远近闻名一窍不通的呆子。”
温扶冬沉吟半晌,压下茶杯,道:“实不相瞒,本小姐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在世阎王,吃人恶魔。”
谢青晏被逗笑了,托着腮,看着她不说话。眉眼弯弯,潋滟笑意藏于夜色间,却又显得晦明不清。
温扶冬轻咳一声,正要搪塞过去,见他走近,下意识将到嘴的话咽下。
预料中的嘲弄并没有发生,而是携卷沧沧凉意而来。
他的分寸尽在举止间,不会靠姑娘太近,极有界限的适可而止,尽管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压迫,却总是恰能把握边界与轻重。他眼角弧度更深,笑意恶劣,低沉的声音却宛若妖月动人心魄:“那我们天生一对呢。”
温扶冬道:“这位师兄莫要自抬身价。”
谢青晏却是一笑,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可真是小人之心。”
“说说吧,想干什么?”
闻言,她脸色微变。此人姿态闲适,悠闲的很,言语却犀利逼人。
“谢师兄不必知道,也不该你管,总归不是害你的便是。”
谢青晏眉梢微挑,起身像是要离开,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和这人谈话,便如绵里藏针,画虎画皮难画骨,三言两语便能将底牌套出。
这少年年轻气盛却不可估量,周身好似没有体温一般,叫人逼近便觉寒,偏偏生的热烈,明眸笑意间又总是不达底,他的话总带有几分调侃,却又明里暗里藏刀,不知不觉将人试探见底。偏生他将你所有秘密洞悉,你却对他一无所知,拿他无可奈何。
这种感觉十分危险。从前她只觉得此人心思难猜,如今瞧来,扶冬这些年,貌似也小看了他。他身后,有什么秘密?
谢青晏哂了下,慢悠悠向后退至窗台,一手撑着窗翻了出去。衣袍翻飞,猎猎作响,少年靠在夜色下,朝她伸出一只手:“温扶冬。”
“要和我一起玩吗?”
被他这么一唤名字,温扶冬心头咯噔一跳。
窗外老树枝桠疯长,她靠着窗棱往外看,少年坐于树梢间,瞧来一眼,眉梢的月便如缠织水银。
扶冬看去一眼,只道,:“太高。”
大风袭来,夜里寒风凛冽刺骨,树枝疯狂摆动,将他模糊身形藏得一分不剩。谢青晏一只手搭上膝,手里玩弄着几颗青果子,逆着蒙蒙月色低头。
夜雾轻薄,衬着一股永远带着笑意的轻狂。
他看似浑不在意,勾唇一笑,不甚走心道:“温家小女,胆子这么小,可不像你。”
温扶冬抬首而视,目光与他相对。
隔着胧月夜纱,视线消融于一片昏下,他抱着胸,倚在茂色间,看不清容貌,只有一截肩宽腰窄的黑色影子,腰身劲拔瘦挺,马尾翻飞间溢出少年意气风发。
温扶冬抬起眼皮,看向他时,眸底闪过一冷。
他莫不是,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