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回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么体贴的话,出现在利威尔嘴里多少让人意外。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挑了下眉。
法兰捕捉到他的反应,开口解释道:“韩吉的医嘱,她说如果你第一天就敢开始训练,她会亲自上门揍人。”
“……的确很像她的风格。”西里斯嘴角轻挑,继续将衣物码进床边柜子里。
随后的几个小时里,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带西里斯熟悉宿舍的各项规则和习惯。有点吵,有点乱,却意外地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定区域和责任:利威尔负责整体清洁标准的制定与执行,几乎严苛到了洁癖的程度(西里斯看着手里的四页清洁准则暗自咂舌),法兰承担装备与武器的保养修缮;伊莎贝尔虽然总喊着不想做事,但生活用品补给居然一项不少。至于西里斯,被安排协助法兰处理装备维护,既符合分工,也在他能力范围内。
晚餐是在食堂一起吃的,四人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西里斯和利威尔小队一起用餐并非前所未有,但现在明显多了一种团队感,甚至连沉默都多了几分默契。食堂里人声嘈杂,却有人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
“大家都在看。”伊莎贝尔嘴里塞着面包,小声嘀咕,一边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让他们看去。”法兰耸了耸肩,头都懒得抬,“反正总有人闲得慌。”
利威尔完全无视了周围的目光,慢条斯理地享用自己的晚餐。西里斯靠坐在长椅上,叉子漫不经心地在指尖转着,眼神却在悄悄打量三人神情与周围动静。
他能理解。毕竟,在短短三周内就与利威尔小队同住、同训、同桌吃饭,实在太过扎眼。
“这组合……”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怎么看都有点不公平。”
他还未转头,就听到餐盘“啪”的一声落在旁边的桌上。珍妮拉着丽莎坐下,笑得一脸灿烂:“兵团都在传你把地下街这几位收编了,西里斯。真的假的?”
“你的消息来得倒快。”西里斯挑了挑眉,眼角带笑,“不过下次能不能别当着我面确认谣言?容易让人家误会。”
“别介意嘛,我还不是替别人问的。”珍妮笑眯眯地凑过去,目光在他和伊莎贝尔之间转了转,“话说你是不是不打算搬回来了,伊莎贝尔?女兵宿舍现在天天有人找你。”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伊莎贝尔把脸埋进碗里,含糊不清地开口:“我要吃饭。”
丽莎坐得文静,但眼神总落在西里斯脸上,像是想问什么,却迟迟出不了口。
“别盯着他看啦。”伊莎贝尔敏锐察觉,手一挥笑嘻嘻地补刀,“他现在是我们队的,等会你把他盯分心了,明天训练我们就惨了。”
“我和利威尔倒是不担心,主要是你会比较惨。”法兰慢悠悠地开口。
“你们别吓着我的病号。”韩吉晃晃悠悠端着餐盘出现,一屁股坐到西里斯身边,“胃口不错?”
“你不是说不来食堂吃饭?”西里斯略微偏头。
“我开完会正好路过。”韩吉瞟了他一眼,眯眼笑道,“顺便看看你是不是按时吃饭、按时休息、按时不作死。”
“顺便得太多了。”法兰毛刺刺地点评。
“没办法。”韩吉耸了耸肩,“监管对象不听话,监督员只能亲自下场。”
利威尔闻言挑了挑眉,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没说话。
西里斯懒得回嘴,低头舀了一口汤。他身边围着这么一圈人,话多得快要盖过食堂背景音,气氛嘈杂,却也奇异的舒服。就像一张缓缓收拢的网,将他拽离了过去那种旁观者的位置。
“……你们之间的信任建立得还真快。”丽莎终于轻声开口,眼里有些羡慕,“我还以为壁外调查西里斯会和我们编在一队。”
“我们这叫并肩作战。”伊莎贝尔抬头,冲她做了个鬼脸,“靠的是实力。”
“也靠脸。”珍妮顺势接上,回了她一个同款鬼脸,正想笑,却被利威尔抬头淡淡地盯了一眼,笑意顿时凝固在唇角。
“吃饭的时候,少废话。”
众人安静了半秒。
西里斯摇了摇头,眼神在几人之间扫过,忍不住轻轻勾了下嘴角。
晚上回到宿舍后,四人各自安顿。利威尔开始他那近乎仪式感的整理流程,每一件物品都要归位,哪怕角度偏了也要重新调整。法兰则一丝不苟地检查门窗,不紧不慢却很有条理。伊莎贝尔躺在床上读着一本早已翻旧的书,书页边角卷起,上面印着模糊的“墙外动植物简录”。
他们各自的习惯,像是不动声色的告白,悄然透出性格的轮廓。西里斯坐在自己的床上,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眼底多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度。
正在他准备熄灯上床时,法兰悄悄走了过来,低声道:“明天早上六点集合。训练前,我们通常会有个自己的早会。”
西里斯点头:"明白了。"
"还有,"法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自在地补上一句,"欢迎加入。"说完,他匆匆回到自己的床位,像是怕被伊莎贝尔听到。
西里斯看着他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暖意。他知道那不只是交代行程,同样是一种接纳,一种沉默却明确的“我们认可你”的标记。
他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思绪浮动不定。明天又是新的开始,他既期待,也有些紧张。但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些尚未落定的身份——作为埃尔文的暗线,作为预判能力的拥有者,作为寻找真相的塞西莉亚,以及现在,作为利威尔小队的一员。
这些身份的边界在一点点模糊,而唯一清晰的,是这一刻,他确实属于这个房间的一部分。夜渐深,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地板上,他侧过身,手指滑过被压在枕边的那颗糖,轻轻一笑,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不想那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