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林霜哑然失笑,很快又恢复正色,继续说道:“这是其一,其二是,你贸然取代了姑母,贞节堂的人能接纳你吗?即便你是她的侄媳。”
“这门生意能做起来,全靠那些节妇织锦,若是他们不干了,不再产出蜀锦,你还做什么生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祖母挑中了我,而非小叔,因为我是女子。”赵明煙说道。
这“其二”她是想过的,别说谭墨香与谭家这种复杂的关系,便是没有这层关系,突然换一个掌事者,下面的人也没法一下接受或适应。
除非像竹林商行那样,已然形成定期轮换的习惯,才不会产生抗拒。
所以,相较于谭墨竹那样一个口碑不佳的男子,赵明煙这个新妇更适合取代谭墨香。
但除了合适…赵明煙又道:“这也是祖母对我的考验吧,如果我连这个烫手山芋都能接稳,要协管商行事务,肯定不在话下。”
“聪明!”
谭林霜莞尔夸赞,抬手点了一下她的圆鼻头,而后便复又仰躺,暗自腹诽:祖母可舍不得她的宝贝儿子吃苦,那帮节妇可不是好相与的对象。
“今日你与那位顾堂主接洽,对方可有向你详细介绍现下的生意情况?”
赵明煙点点头,也翻身平躺。
“讲了,但不详细,不知是本身就不太清楚,还是不愿说太多。”
回想着今日那场短暂的会面,赵明煙蹙起了娥眉,“偌大的贞节堂,怎么让一男子在管?”
谭林霜未置可否,“顾堂主算是本地名流,那间贞节堂虽是官府出资建立,但后期的花销,多以民间捐赠为主,而顾堂主正是最大的捐赠者。”
“不过嘛,他身为一名男子,确实不宜与节妇们走得太近,大事才会找他,小事都是节妇们自行料理。贞节堂不似养济院,无需人随时看着守着,光是他们头顶的‘节妇’二字,便能使他们临渊履薄。”
“好一个‘临渊履薄’!”赵明煙哂笑道。
“哈呼……”
谭林霜打了个呵欠,换他抬脚踹着赵明煙,催促她讲回正题。
“公鸡快打鸣了,还望娘子不要拉稀摆带。”
赵明煙嗔笑道:“它要敢在我讲完前打鸣,我就把它炖来吃了。”
“做成笋鸡。”谭林霜附和道。
赵明煙忍俊不禁,又伸脚踹了他一下,就把从顾堂主那里听来的话稍加整理,再向他转述之。
“你方才说,贞节堂主要靠官府拨款与本地富绅名流捐赠才能维系,但实际上,随着节妇人数的增加,单靠这二者,节妇们的日子过得愈发拮据。”
“节妇不同于孤儿,孤儿有人收养,长大后还能外出谋生,不至于一直被困在那里,像井底之蛙似的,天不降雨就只能渴死。”
听到“孤儿”二字,谭林霜的瞳孔闪了闪。
“节妇们为了改善生活,会接一些女红来做,起初是由顾堂主的夫人在操办此事。”
“后来不知是哪位好心人赠予了一架织机,姑母就带头织锦,还教会了不少人。蜀锦自然比女红更卖钱,也是靠顾堂主的夫人牵线,将他们织出的蜀锦卖给了身边的亲朋好友,这门生意算是有了雏形。”
“好心人怎会平白无故送他们织机?织机可不是针线剪子。”谭林霜疑惑道。
赵明煙努了努嘴,“顾堂主说,是匿名捐赠的,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