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人被关在地窖中,一日只得了二餐,叶子诚原想数着餐食的次数计日,在白日里却听到寺庙的钟鼓之声,她知道此地距离岘水寺不远,看来这伙贼人还没来得及把“货”倒腾到远处。
这一日里,叶子诚也没闲着,她摸清了两次送饭间的空当,正午和酉时中,恰好合上了岘水寺的钟鼓声。他们行事还算安排周详,但是饭食却无甚可以夸赞之处了。
夜里更没人管,似乎只留下了几人看守大门,叶子诚凑在门边留心他们的脚步声,天黑下来,就无甚动作了。
叶子诚和拭镜轮流守夜,至于吴娘子,瞧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叶子诚也不好麻烦她什么。
两日两夜过去,叶子诚除了多套了几句话,没有其余收获了,只又来了个穿僧袍的中年男子,给她们一一把了脉,记录了些什么,很快便离去了。
空闲之时,叶子诚在脑内分析:若是求财,应拿着信物如首饰、衣裙,去叶家寻人,一日用于筹钱,明日总该来人了;若是不知我身份,要当奴婢卖了,怎么没人来查问牙口、年岁,把脉,勉强算是检查身体是否康健;若是卖到其他地方,小娘子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什么呢?就算是秦楼楚馆,那也是早日脱手挣钱为妙……
心中只余一个“怪”字。
叶子诚和孟华龄不愧为知心姊妹,她们二人的思虑角度相近了,只是孟华龄在阳光底下,所见所闻更多,叶子诚不知这“求子灵庙”的内情,孟华龄却已经猜到七分了。
孟华龄和叶阿柑在禅房中歇到日落时分,孟华龄还去探望了“表妹”,乘机去给真正的刘大娘子补上一针,说来也好笑,她的奴婢都不知哪里去了,也许是昨夜刘大娘子夜访金殿,心虚使然,把左右人都遣散了。大大方便了孟华龄行事。
“刘娘子,歇下了?”恒空提灯叩响了禅房的房门。
叶阿柑一惊,猛地站起身来。
孟华龄朝她摆摆手,道:“开门去吧。”
阿柑颔首,缓步去应门:“恒空法师,我们娘子正饮茶呢,法师也尝尝奴烹茶的手艺?”
恒空摇头淡笑,将两套僧袍递给叶阿柑,道:“不必不必,娘子换了衣服,随我过去吧。”说完他就避出去了。
似乎不是新衣,孟华龄在僧袍上嗅到淡淡的皂角香,二人将衣服换上,随着恒空从东禅院的后门走了出去。
寺院外是一条小路,蜿蜒到后场金灿灿的麦田,在月光下露出饱满的麦穗,盛夏和秋初正是北部麦子丰收的时节,永定城郊也不能免俗。月上中天,抢收麦子的佃农早已踏上了回家的路,孟华龄走在路上,很少看见行人,只有稀稀落落的黄狗追逐、打闹着跑远了,身影被无光的麦田吞没。
叶阿柑紧紧地跟在孟华龄身后,孟华龄则踩着恒空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得坚实。
孟华龄语气娇嗔道:“法师,还有多远啊?妾这双苏绣绣鞋都粘满黄泥了。”
恒空回头赔笑道:“娘子,快到了,夜里路不好走,要跟紧我啊。”说完,他的脚步就加快了,孟华龄当然可以跟上,却还故意叫他“慢行,慢行”。
乘着夜色,若不是跟随恒空这个领路人,在这片一望无边,又极为近似的麦田中,还真是很难寻到出路。
孟华龄数着步子,默默记下了恒空走过的路线,这人果真机警,带着孟华龄二人在这麦田中绕了许多圈,终于来到了麦田的一处尽头,进了一个村子。
这村子连一声犬吠也无,恒空只道这是寺庙外僧祗户居住的村庄。
孟华龄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走到一间茅屋近前,恒空留下提灯,叫她在门口稍候,他先进去,似乎与守卫之人耳语了几句,稍等片刻,孟华龄见他不出来,使了个眼色,叫阿柑在此望风,自己要四处转转。
孟华龄提灯绕着这茅屋走了一圈,她踏在这地上,就觉得地表松弛,茅屋外的麦田中还堆了新土,颜色与她们来时的黄土成色相异。
有了先前岘水寺地道的经验,孟华龄一眼便知这茅屋和附近的院子恐怕地下皆是空的,不是挖有密道就是藏了地窖。
孟华龄看见墙面有几个相邻的小孔,但是孔洞甚小,内里一片黑暗,举着灯她也瞧不清晰,于是若无其事地回到叶阿柑身边站定。
过了将近一刻,恒空才唤孟华龄,说是可以进去了,还嘱咐她扮做医士,一会儿去里面人的腕子上握上一握,就当是把脉了。
孟华龄放低声音,只她与恒空能入耳,她笑道:“恒空法师好计策。”
恒空也道:“刘医士,请吧。”
孟华龄走进茅屋,只见一个僧袍守卫站在门前,他们互相打个稽首,而不是合十行佛家礼数。
果然下了地道,又见一僧袍守卫,一样见了礼,孟华龄终于得以见这地窖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