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是席位靠近显然没有什么用。
那群女眷们瞧见她竟坐在自己旁边,惊讶过后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不约而同地忽略掉了她这个刚来的大活人,继续笑吟吟地攀谈起来。
少女四周都是说笑声,唯独她一个人安静地坐着,单薄的倩影显出几分格格不入的窘迫。
萧棠却无心掺和这些暗潮涌动。
现下男女分席,男子都坐在她对面,正方便她观察。她扫了一眼,都是些不大熟悉的面庞。
说来也巧,她一看到谁,那人便像是留意了她许久似的,恰好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少女水盈盈的眸子如一道漾起的横波,瞧着人不说话时便似是欲语还休,像一根纤细的雀羽,挠得人心头直痒痒。
偏偏吝啬得很,看人只看一眼,勾得人眼珠子都瞪直了。
没人知晓萧棠正在想什么。
这个瞧着应当是哪家的公子哥,脾气很差,她招惹不起,不行。
这个瞧着眼下乌青太重,身体应当过分虚浮,不像是个正经人。
这个……总之也不行。
粗略一看,光是皮囊都无一入眼。
萧棠正欲收回目光,却忽地瞧见人群间隙中有个出挑的少年。
说出挑,有几个原因,最重要的就是他长得实在不像燕京人士。分明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却与寻常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不同,像是被风吹日晒过,皮肤呈小麦色,反而衬得五官愈发深刻,凌厉,锋芒毕露。
他的位置并不靠后,瞧着应当身份不凡,却与那些世家子格格不入,并不搭理他们,一个人闷头喝茶,动作潇洒得很,让人错以为他在饮的是什么烈酒。
察觉到萧棠的目光,少年不着痕迹地皱一下眉,抬头望了过来,那神色看得人不禁发憷。
然而当他看清萧棠时,微愣了一瞬,脸上的凌锐之色一下子消失殆尽。
萧棠却已经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
与此同时,她的耳朵忽地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你们说,太子殿下今日当真不会来吗?”
果然,无论何时,女子们私下最爱议论的就是魏珣。
太子殿下弱冠已过三年,至今却仍未娶妻,东宫连侍妾通房都不曾有,难免叫这些情窦初开的适龄贵女们起了几分跃跃欲试之心。
只可惜,“太子殿下今晨才主持了学宫释奠礼,学宫事务繁重,定然无暇抽身。”
饶是萧棠孤陋寡闻,也知道释奠礼是学宫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日子,亦是“三礼”中的“君师”之礼,在天底下读书人心中意义超然。
从前都是交给臣子去做,前年起开始变成了太子殿下亲自主持,办得愈发隆重,也使太子在儒生文人心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这样的盛会事关重大,前前后后定有许多繁琐流程,加之魏珣对她已经失去了不少兴致,如此一来,她又可以有两三个月不必见魏珣了。
想到这,萧棠莫名松了口气。
不来也好,省得她提心吊胆,还要抽出空应付他——
“皇后娘娘到!”
“太子殿下到!”
内侍尖着嗓子接连的喊声似一块石头砸入湖中,平静的湖面瞬间荡起了圈圈涟漪。
太子殿下竟然纡尊来了!前一刻还在遗憾的众人自是又惊又喜。
萧棠除外。她只有惊,没有喜,却半分不能表露出来,只得跟着其他人齐行跪礼,口称参见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万福金安云云。
萧棠低着头,又离得远,根本无法看见魏珣此时的模样,余光只能捕捉到他走过时掠起的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