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的作证能算数吗,医护怎么作证,看了她一晚上?她半夜离开医院去杀人,难度比我离开酒店大吗?”
“你说的这些我们当然都有考虑,可惜事情过去了大半年,监控之类的证据早都消失了,只有当天晚上她为她父亲签署的一些医疗知情书和缴费记录可以证明,你说得对,她的不在场证明也不够牢固,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朋友耐心地看着我,他显然希望我为了自保供出更多对妻子不利的东西。
我却没有急着开口,我首先怀疑朋友是不是在给我下套,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其次开始妻子犯案的可能性,相比于我被“他”操控着去杀了弟弟,当然是妻子杀死弟弟的可行性更大,尽管我认为妻子动机不足、行动力不足,目前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反正不能是我,那么只能是她;最后思考司机为什么诬陷我,是他知道这件事后,灵机一动拿来对付我,还是岳父通过代理律师给他递了话。
我越想越觉得头疼,整个逻辑系统都快要爆炸了,唯一令我感到快意的是,我终于把所有人拖下水了,无论是朋友、司机、妻子还是岳父,所有人都和我一起陷入泥潭,这无尽的绝望终于不止自己品尝。
“我老婆一直对我弟弟非常不满,我们因为他吵了无数次架,如果没有他无止境地勒索我、拖累我、给我找麻烦,我们的夫妻关系不会变成这样,这个家也不会变成这样。她非常恨他,总是诅咒他不得好死,我只是没想到她敢杀人。”我沉声说,“我一直都觉得我弟弟的案子蹊跷,但如果是她激动之下把人杀了,一切就容易解释了。”
“所以你认为是你妻子杀了你弟弟,她的不在场证明也是假的。”
“对,显而易见,我弟弟有多混账,你也很清楚吧。”我笃定地说,“但我绝对没有杀他。”
朋友话锋一转,又问起了别的:“你母亲非常偏袒你弟弟,你觉得你岳父将她推下楼……”
“他绝对是故意的!”我狠道,“他一直恨我、瞧不起我,更瞧不起我家人,他根本就是故意杀人。”
朋友点点头,他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然后又看向我:“我们复原了周小姐微信上大部分聊天记录,怀疑从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回复她父母和朋友的人就不是她了,那个拿到她手机的人,一直伪装成她,编造她还活着的假象,可做这件事的人,有一个很大的疏漏。”
我的心脏猛烈收缩,其实后来我发现了这个漏洞,但我已经无法弥补了。
“那么多和她有联系的人中,只有你不关心她的行踪,没有给她发信息或打电话找她。”
“因为我猜到她出事了,我从司机的言行中猜出来了。”
“太笼统,我需要更细致的回答,比如,在上次审讯中,你给我们提供了几个司机比较可能犯案的时间点,我们调取了你公司的出车记录,和他个人的行程,发现这几个时间就像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一样,他都拿不出不在场证明。”朋友夸张地吸了吸鼻子,“阴谋的味道很浓,你觉得呢。”
“刘队,你不觉得你的逻辑方式更阴谋论吗?他拿不出不在场证明,只能证明他可疑,而不是我可疑。”
“这张是他的行程,这张是你的行程,在周小姐可能遇害的时间里,你们俩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朋友拿出第三张纸,“这张是你和周小姐最后的聊天记录,在此之前的几天,周小姐每次都是半夜才回复你,你最后给她发的信息,询问她的情况,她没有回,之后你也再没有发过。正常来说,她的行迹如此诡异,你要么继续通过无线方式联络她,要么上门找她,所以,你上门找她了,对吗。”
“没有。”我断然否决。
“你看清楚了,在你们最后对话结束的第二天,你再没有质疑过她的行踪,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已经知道了她的行踪,否则那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你不着急?而这一天,司机在公司待了一天,因为你自己开车走了,没有用他!”
我感到后背已经淌下了汗,我故作疑惑地思索了起来:“那天……那天我在干什么?”
“根据司机向行政部门提供的用车记录,那天一共增加了73公里的里程,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一天开了73公里,做了什么。”朋友的目光变得凶狠,“我不相信你会忘记。”
那天,我发现了女友的尸体,我去买了处理尸体需要的东西,然后开了很远的车到偏僻的地方抛尸。
我面无表情地说:“我开车在城里闲逛,因为压力太大,这是我的解压方式之一。”
朋友狠狠一拍桌子:“你还狡辩!”
我勾唇一笑:“这能证明什么,我一天开了73公里,就能证明她死了?我杀人了?说不定她正拿着我的钱在某个地方逍遥快活。”
朋友眼冒血丝,气得胸扇在起伏,他低头沉淀了半分钟,平复了情绪,他道:“你的律师在给你申请探视你母亲。”
“是,刘队不会不批吧。”我垂着眼眸,“这很可能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了,除了我,也没有人能给她签字,如果我不去,连治不治、怎么治都没人能给她做主。”
“如果你配合,我当然愿意帮你。”
“什么叫配合,我没有杀人,你让我配合什么?”我盯进他的眼睛,“我在你心里再混蛋,我的孝心总没错吧。当年你刚离婚,你爸就生病,我借你二十万一分利没要,算我求你,别拿这个刁难我。”
朋友脸上的肌肉抽动起来。
“求你了,老幺。”出了校门我没再叫过他这个外号,他是我们宿舍最小的兄弟。
朋友合上笔记本,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