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那位前特工出现在学院门口,怀里抱着一本空白日记本。忆安主动牵起他的手,带他走进教室。
“今天我们学画画。”她说,“画一个你曾经忘记,但现在想拼命记起来的人。”
三个月后,全球首个“记忆疗愈中心”正式成立。人们在这里倾诉、书写、歌唱、绘画,用最原始的方式对抗遗忘。医生不再开具镇静剂,而是推荐患者参加“共感对话课”;学校新增“情感传承”必修课程;甚至连联合国都设立了“人类集体记忆保护日”。
而我和林未央依旧住在事务所二楼。
某个雨后的黄昏,忆安趴在桌上画画,忽然抬头:“爸爸,你说小忆会不会也有家人?它是不是也被人忘记过才变成流浪猫?”
我愣住。
这个问题从未想过。
当晚,我调取所有关于初始共鸣频率的历史记录,逆向追溯其起源。经过七十二小时运算,结果令人窒息:
小忆的原始信号,首次出现于二十年前一场车祸现场??一辆失控货车撞向私家车,车内一对夫妇拼死护住后座五岁女童。救援赶到时,父母双双身亡,女孩重度昏迷。
送往医院途中,监测仪显示其脑波异常激活,产生强烈共感辐射,持续整整三天。
之后,女孩苏醒,却完全失忆,被亲戚收养,改名换姓,辗转多地。
而就在那次事故发生的瞬间,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白猫恰好路过,被冲击波震晕。它醒来后,左耳缺失一块,尾端浮现齿轮印记,从此游走于现实缝隙之间。
我翻出当年新闻报道的照片。
尽管模糊,但我一眼认出??那辆车的牌照,属于林未央的姐姐。
也就是说,那个失忆的女孩,是忆安的表妹。
而小忆,或许并非偶然降临,而是某个破碎灵魂在绝望中呼唤亲人时,溢出的记忆化身。
我把这一切告诉林未央时,她泪流满面。
“姐姐临终前打电话给我,说要把女儿送来同住……可我没接到……等我知道时,一切都晚了……”
忆安紧紧抱住她:“妈妈,别怕,我们可以去找她。只要她还记得一点关于我们的事,我们就一定能把她找回来。”
我们循着户籍变更记录一路追寻,最终在西南边陲小镇找到了她。如今的她是一名小学美术老师,喜欢画星空,常说梦里有个穿紫裙子的小女孩拉着她唱歌。
当我们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她手中的粉笔啪地落地。
“姐……姐?”她颤抖着看向林未央。
忆安走上前,举起涂鸦册,翻开一页:两个小女孩手牵手站在彩虹下,旁边写着“我和表姐的秘密基地”。
女人突然捂住头,大量记忆碎片如潮水涌回。
她跪倒在地,痛哭失声:“我想起来了……那天你说要来看我……是我等不及跑出去接你……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
林未央冲过去抱住她:“不是你的错,宝贝,从来都不是。”
那天晚上,小忆悄然跃上屋顶,静静望着窗内团聚的一家人。
我走到它身边,轻声道:“谢谢你,一直替我们守着她。”
它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轻轻蹭了蹭我的掌心。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孩子们的歌声。
他们唱的是忆之学院的新校歌:
“若世界想忘记,请让我先记得;
若光明已熄灭,请让我成为火;
纵使时光流转,岁月蹉跎,
只要一句‘我记得’,你就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