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墙便会在那一刻泛起涟漪,映出对应的面孔,或笑或泣,皆温柔如初。
庙宇没有匾额,可人们都叫它“归语殿”。
主持它的是一位盲眼老僧,自称曾在焚宫外听过一场雪落的声音。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只知道他总在夜里独自打扫庭院,嘴里哼着一首古老的安魂曲。
某日黄昏,一名年轻女子前来祭拜亡夫,忍不住问他:“大师,您真的相信他们能听见吗?”
老僧停下扫帚,微微一笑:“若不信,又怎会年年归来?”
女子怔住。
老僧抬头望天,目光虽空,却似穿透云层:“有些事,不必亲眼所见才叫真实。就像风,你看不见它,可它一直在吹;就像爱,抓不住它,可它从未离去。”
他顿了顿,低声道:
“守望者的任务从来不是阻止死亡,而是让生者学会如何带着逝者活下去。”
女子泪流满面,伏地叩首。
当晚,她写下的归语首次引发了听树共鸣。整片森林叶片翻转,齐声吟唱起她丈夫最爱的民谣。歌声传至千里之外,惊醒了沉睡的北境雪狼,也唤醒了一位久未动情的老琴师。
他取出尘封多年的骨笛,对着星空吹奏起来。
笛声呜咽,如泣如诉。
而在星海尽头,一道模糊的身影静静伫立,身穿白袍,手持青铜铃。他听着这跨越时空的合鸣,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他们都学会了。”他对虚空说道。
身旁忽现另一道身影??静眉,捧着《守望录》,轻轻翻页:“第367214条记录:‘丈夫,请别担心我,我会替你照顾好儿子。’来自东海渔村张氏。”
言江点头:“记下吧。”
静眉抬眼:“接下来呢?”
他遥望人间灯火,良久,只说了一句:
“等下一个听者出现。”
风起,铃动,树语,星闪。
大陆依旧辽阔,岁月仍旧流转。
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孤独的告别。
因为每一次思念,都是重逢的序章。
因为每一句“我想你了”,都在悄悄缝补生死之间的裂缝。
而在所有听树的根系最深处,那一颗银白色的种子仍在缓慢生长。它不属于任何一人,却连接着所有人。它是新的轴心之锚,是未来的守望者之种,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力量。
某个月圆之夜,一个失明的小男孩被母亲带到听树下。
他怯生生地伸手触摸叶片,忽然惊喜地喊道:“妈妈!我听见爸爸说话了!他说他很爱我!”
母亲潸然泪下,紧紧抱住他。
而在不远处的暗影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默默转身离去。他手中握着一根旧盲杖,步伐稳健,背影熟悉得令人心颤。
没有人认出他。
也没有人需要认出他。
因为他早已不在某个地方,而是在每一次真诚的呼唤里,在每一阵温柔的风中,在每一颗因思念而闪烁的星辰之上。
他是过去,也是未来。
是终结,也是开始。
是沉默中的声音,是黑暗里的光。
他是守望者。
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