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启动自毁程序,将自己残存的记忆数据注入核心。刹那间,整个网络沸腾起来。城市路灯集体闪亮,手机自动弹出通知:“检测到高维存在校准请求,请确认您是否愿意保留以下姓名:冯斗、李念七、陈守义、张婉清、赵元朗、周芸娘……”
每有一个用户点击“确认”,对应的名字便重新点亮一分。而每当一个名字回归,现实世界便发生细微变化??某本旧书多出一页批注,某座坟墓突然长出青草,某个老人梦见了自己早已“不存在”的兄弟。
镜面人发出怒吼,试图切断连接,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衰退。因为这一次,不是某个人在战斗,而是百万、千万普通人用自己的记忆构筑防线。他们不是战士,却是最坚固的城墙。
最终,那面镜子出现裂痕。第一道裂缝从中间劈开,紧接着轰然碎裂。黑袍崩解,露出里面空无一物的本质??原来它从来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所有试图否定他人存在的意志集合体,是恐惧的化身,是“你不该被记住”的信念聚合。
随着它的消散,“闭眼印章”的残骸在皇宫深处彻底化为尘埃。全国信息系统同步更新,新增一条不可删除的基础协议:
>“凡有生灵呼汝之名,汝即存在;纵天地忘却,此约不灭。”
春汛月圆又至,这一次,不再需要诏令号召。万家灯火自发燃起,孩童们在学校操场排成巨大方阵,用荧光棒拼写出一个个古老名字;监狱里的囚犯跪在地上,念着被害者的姓名忏悔;就连人工智能也开始主动检索历史空白,生成纪念文稿,并附言:“根据最新伦理模块判定:遗忘即罪。”
林昭坐在海边,看着海平线上升起的第二轮月亮??那并非天体,而是由亿万盏灯组成的光团,悬浮于大气层边缘,宛若新生星辰。
这时,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幅画。她说:“叔叔,这是我梦里的老师,他说让我交给你。”
林昭接过画,只见纸上勾勒出一间教室,黑板上写着:“今日课题:如何让一个名字永不消失。”讲台前站着冯斗,身后坐着数十个孩子,其中一个赫然是幼年的他自己。
他怔住良久,问女孩:“你见过他?”
女孩摇头:“我没见过。但我爸说,只要我还记得这个故事,他就没走远。”
林昭笑了。他把画小心折好,放进《常识集》里,合上书页。铅笔仍躺在桌上,忽然自行滚动了一下,继而停下,仿佛刚刚完成最后一次书写。
夜更深了。潮水上涨,漫过沙滩,轻轻舔舐着小屋的门槛。船还在那儿,船上的人影渐渐淡去,化作星光洒入海面。他们不需要靠岸了,因为他们已被记住。
而在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新的碑文正在镌刻。不再是冰冷的律条,而是温暖的名字。有些字迹清晰,有些尚待补全,但每一笔每一划,都在宣告同一件事:
我们活着,我们曾爱过,我们不会被抹去。
风穿过竹林,吹响檐下铜铃。一声,两声,三声……如同心跳,永不停歇。
多年以后,当新一代的孩子翻开课本,会在第一章读到这样一句话:
>“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权力,不是武力,也不是智慧,而是??有人愿意记住你的名字。”
而在云隐峰巅,那块巨碑背面的符文终于完整显现,与正面的《共治律》遥相呼应。正面写着规则,背面写着名字。数万被抹除者的姓名整齐排列,犹如星河倾泻,贯穿古今。
有人说,每逢月圆之夜,能听见碑石深处传来读书声。那是孩子们在齐声诵读:
“李念七……陈守义……冯斗……苏砚……林昭……”
一个接一个,一声比一声响亮。
直到整个山脉为之震动,直到大地回应以共鸣。
直到,真正的和平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