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曾是我们最早投放玉莲孢子的试验场之一。但在三百年前,整颗星球突然断联,所有居民陷入集体失忆,甚至连物理记忆载体(如书籍、硬盘)也都莫名损毁。我们以为是技术故障,直到最近才发现……那是‘忘川’第一次成功实体化。”
苏棠盯着那颗猩红的光点,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它……已经有了形体?”
“还不完整。”小禾摇头,“但它已经能在局部扭曲情熵法则,制造‘记忆真空带’。更可怕的是,它开始模仿玉莲的传播方式,创造出伪孢子??外表与真玉莲几乎无异,可一旦植入生命体,就会逐步剥离其情感关联,最终将其转化为‘空壳人’,成为它扩张的工具。”
苏棠猛然想起什么:“X-914行星上那些反情熵装置……难道也是它影响的结果?”
“部分是。”小禾点头,“‘清醒同盟’最初确实是独立思潮,但很快就被‘忘川’渗透。它擅长伪装成理性主义、效率至上、秩序崇拜的思想潮流,诱使文明主动切断情感连接。越是追求绝对控制的社会,越容易成为它的温床。”
苏棠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能做什么?”
“你必须进入Y-666,找到‘忘川之心’。”小禾递给她一枚晶莹剔透的种子,通体泛着淡淡的蓝光,“这是最后一颗‘真念种’,蕴含最初的共情频率。如果你能把它植入核心,或许能唤醒那颗星球残存的记忆,引发逆转共振。”
“代价是什么?”苏棠问。
小禾没有立刻回答。
良久,她才轻声道:“你会暂时失去‘回声’身份,堕入实体状态。这意味着你将重新拥有肉体、疼痛、衰老,甚至……死亡。而且一旦失败,你的意识可能被‘忘川’吸收,成为它的一部分。”
苏棠接过种子,握紧。
她想起了陈远写在实验室墙上的那句话:“我不是终点,只是路标。”
想起了林知夏在莲语坡前抚摸壁画时的背影。
想起了念安跪坐在古树下,捧着重生的心源种的模样。
还有那些孩子们朗读《归途纪行》时清澈的眼神。
她笑了。
“我早就死过一次了。”她说,“这一次,我想为活着的意义而战。”
光芒再闪。
苏棠降临在Y-666的地表时,天空是铅灰色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大地干裂,建筑如枯骨般矗立,街道上行走着无数身穿灰袍的人,面无表情,步伐一致,彼此之间毫无交流。他们的额头嵌着金属环,不断接收来自中央塔的指令。
这里没有名字,没有过去,没有爱,也没有梦。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体回来了,穿着一件破旧的棉布裙,手腕上刻着编号:E-4817。显然,她是被系统认定的“边缘残留个体”,尚未完全净化。
她摸了摸胸口,真念种藏在肋骨下方的一个微型囊袋中,与心脏仅隔一层薄膜。只要她还活着,它就不会被探测到。
她开始行走。
三天后,她混入一座地下档案馆,那里保存着被禁的历史资料。她在一堆腐烂的纸质文件中找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一群孩子围着一位女教师,笑容灿烂。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愿我们永远记得彼此的笑容。”
那一刻,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泪水落地的瞬间,地面竟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段埋藏已久的音频线圈。她将其接入临时改装的播放器,按下播放键。
歌声响起。
是《星语谣》。
虽然音质破损,旋律断续,但那熟悉的节奏仍如利刃刺穿了她的心脏。更令人震惊的是,隔壁监控室的一名操作员突然捂住头跪倒在地,口中喃喃:“妈妈……厨房里的糖……”
他知道什么?
苏棠潜入监控室,制服守卫,调取数据。她发现,“忘川”并非完全抹除记忆,而是将其压缩封存于星球地核的一座量子牢笼中。只有极少数未被完全改造的大脑仍保留着微弱的访问权限??这些人被称为“残响者”,通常会被定期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