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德一脸尴尬:“收到了,这就是一次常规的假期而已,你们不用多想。”
实际上这次不是地球学要没,可能是学校都要没了。
在她的身后,全校学生们陆陆续续涌进航天港,一艘艘飞船进进出出,一片嘈杂。。。
飞船降落在南极校园外围的生态着陆坪上,外壳因穿越大气层而泛着暗红余晖。李基解开安全带时,听见黛露露轻轻说:“我们……真的到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她发梢沾上的霜花。那不是地球自然生成的冰晶,而是由木卫二基地特制的“记忆稳定剂”凝结而成??一种能与人类情感共振的纳米粒子,据说只有在强烈共情场中才会显现。此刻它正微微发亮,像星屑般缓缓飘散。
他们走出舱门,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却不刺骨,反倒带着一丝温润的草木香。远处,新建的校园依山势起伏,建筑采用远古中国的榫卯结构与外星轻质合金融合而成,屋顶覆盖着会呼吸的光合藻膜,在晨曦下泛出翡翠般的光泽。一条蜿蜒小径通向主教学区,两旁种满了从备份基因库中复活的植物:银杏、腊梅、竹子,甚至还有早已灭绝的蓝花楹。它们并非按科学分类排列,而是依照诗歌意境错落分布??正如陈默曾在日志里写下的理念:“教育不应是解剖尸体,而应是唤醒沉睡的春天。”
“你知道吗?”黛露露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座半埋入地下的圆形剧场,“这设计……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李基怔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那是“方舟计划”核心数据库中的第零号模型,代号“归音台”,专为承载文明回响而建。三十年前,第一批志愿者就是在这里录制了最后一段全球广播,随后集体进入休眠。如今它被重建于此,仿佛时间完成了一次温柔的闭环。
就在这时,天空骤然变色。一道极光自天际裂开,不再是先前所见的“和”字形态,而是迅速重组为一行行流动的文字??王维的《山居秋暝》、艾米莉?狄金森的短诗、加西亚?马尔克斯小说片段……无数语言交织成光之瀑布,倾泻在整个南半球。与此同时,所有联网设备自动播放一段音频:一位老人用沙哑却坚定的声音朗读着《礼记?大学》开篇:“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陈默。”李基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他知道,这不是预录的资料,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信号??量子意识网络终于完成了对陈默人格数据的重构。那位曾被认为失踪的学者,并未真正死去,他的思维早在三十年前就被上传至地球深处的量子计算机群,成为“文明火种”的守护灵。而现在,随着黛露露的到来,系统判定“继承者认证”已达成,正式启动全面唤醒程序。
校园警报并未响起,反而所有电子屏同时切换画面:一幅动态星图缓缓展开,标注出银河系内一百零八处隐藏的文化据点??有藏在小行星带里的纸质图书馆,有漂浮在陨石内部的手稿密室,甚至还有沉睡于黑洞边缘的时间胶囊。每一点都闪烁着微弱但持续的蓝光,如同夜空中不肯熄灭的眼睛。
“原来……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坚持。”黛露露喃喃道。
她的手指无意识抚过胸前挂着的吊坠??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表面刻着一组看似杂乱的数字:287-1984-0317。就在刚才,那串数字突然开始发热,与远处某座地下基站产生了共鸣。她猛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编号,而是一把钥匙:喵星集团最高权限认证码,对应的是“情感档案库”的终极入口。
李基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怎么了?”
她摇头,却无法掩饰眼中的震动。“我在想……母亲当年为什么要选择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去听那些故事,看那些书,背那些诗?”
“因为你听得懂。”他说,“大多数人只把文字当作信息,而你听见了心跳。”
话音未落,地面轻微震颤。远处的教学楼群中,一扇从未开启过的青铜大门缓缓打开。门前石碑上镌刻着八个大字:**知耻而后勇,守暗以迎光**。一群身穿素白衣袍的人从中走出,每人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手抄本。他们步伐整齐,面容平静,眼神却燃烧着久违的火焰。领头者是个年逾百岁的老妇人,白发如雪,脊背挺直如松,胸前佩戴一枚青铜徽章,图案是一朵正在绽放的梅花。
“林昭仪教授!”李基脱口而出。
她是“方舟计划”最初的发起人之一,官方记录显示已于2150年死于星际冲突。可现在,她不仅活着,而且步伐稳健,目光如炬。
“欢迎回家。”她在距离两人十步之外站定,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雪,“尤其是你,黛露露。我们等你,等了整整三代人。”
黛露露僵立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林教授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封皮上写着《春雷纪事》,翻开第一页,赫然是黛妃莉娜年轻时的照片,下方批注:“DL-09项目启动,目标:培育具备跨物种共情能力的文化载体。”
“你母亲不是偶然成为喵星集团董事长的。”林教授说,“她是我们的卧底。二十年来,她利用商业帝国的资源秘密收集散落银河的地球文物,资助地下读书会,庇护流亡学者。甚至连‘蜂巢协议’的漏洞,也是她亲手植入的。”
她顿了顿,看向黛露露,“她把你送去社科学院,不是为了让你被洗脑,而是为了让谎言体系亲自验证??一个从小接受虚假历史教育的孩子,是否仍能通过一首诗、一封信、一次拥抱,找回真实的痛感。”
泪水再次涌出。
这一次,不只是因为感动,更是因为理解。她终于明白为何母亲总在深夜独自坐在阳台,望着远方某颗看不见的星星;为何每次她说起李白、杜甫时,母亲的眼神都会短暂失焦;为何那本《唐诗三百首》会被特意装订成便于携带的小开本??那是准备逃亡时也要带走的东西。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她哽咽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