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不落,只是夏日夜短,恐为人所擒,不能走得更远。”若被乌桓骑兵发现,陆路驰行,命人横江拦截,恐出意外。
“你们已经把告示传出去了,甚好。”郭柔说罢,命他们下去修整,又命船往回开,准备南下返航。
路上遇到几艘打渔船,看见庞然大物,早早避开。郭柔望见了,叫人竖起“汉”字旌旗,飘飘荡荡,漾在空中,船队扬长而去。
一路无事回到冀州港口修整几日,将俘虏和重度晕船者送下船,往邺城送了捷报,又装了粟米淡水,继续沿着傍海道北上,巡查敌情,记录水文地理。
海上天气变幻莫测,忽然群鸟归岸,云层若砧,风暴将至矣。
郭柔立刻命人调转方向,收起船帆,仅留下风暴帆,船员系上绳子预备迎接风暴。
俄而,乌云密布,狂风骤雨,天地晦暗,几十丈长的大船此刻就像幼儿手中的玩具,颠簸欲倾。
张牛又晕船了,反手牢牢抓住固定在船上的椅背(少君说杌子后面装了靠背依靠,就叫椅子),腰间系着绳子,恐惧袭来,脸色苍白,与旁边淡然说笑的军士形成鲜明对比。
“放心放心,海上航行都这样,少君会带我们回去的。”军士道。
张牛惊问:“少君在哪里?”
军士回:“少君在外面。”
张牛一听,大惊失色,忙要解开绳索,要去护卫,军士慌道:“别动别动,就你这样,出去就是添乱。我出去也是添乱,才绑在这里。尽管放心才是。”
张牛闻言,半响叹服:“真乃少君也。”少君本是众人对曹公嫡长子妻室的尊称,但此刻郭柔在他心中真如少主一般。
反正差不多,曹公的家业将来由二公子继承,二公子继承了,四舍五入,约等于少君继承了。
外面,水手们将重物堆积到船头,舵手们用力转舵,郭柔用绳索系着,指引方向,浪头溅到脚上,浑身湿透,黑云压着船舶,令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渐小了,太阳出来,将云层照得瑰丽璀璨。众人从舱中出来,清理甲板,升起船帆。
郭柔轻点损失,伤了十数人,几只小船也漏了,好在损失不大,就命该养伤的养伤,该修补的修补。比之前打一仗的损失还大。
另外,她格外赞赏了姜海应对风暴的表现:“大船交给他没有错,临危不惧,机敏应变,可以独领船队航行。”
修整之后,船队继续前行。张牛走出船舱,伏在舷上眺望,云彩艳丽,海水湛蓝,海鸟啼鸣,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现在才觉得自己像个人一样,身上的枷锁被大浪拍散。
“喜欢吧!”孙红路过,看见张牛迷醉般的神情笑说。
“喜欢。”张牛回。
“没有人不喜欢大海。”孙红对这片海域充满了深沉的爱意。
“不要怕,大海就像暴躁的母亲,偶而会发脾气。”孙红又笑道。
“……”张牛心道,自从知道船员常吃鱼肉,还种了蔬菜,连盐都放开吃,军士没有不羡慕的。
但如今他遭遇风暴,忽然明白这是船员该得的,船队的敌人不是人,而是茫茫的大海,变幻无端的天气,远比人更可怕,而且无法战胜。
郭柔换过衣服出来,海风一吹,顿觉神清气爽。船队缓缓航行,优哉游哉,就好像皮实小孩被母亲暴打后,又立刻生龙活虎。
孙红沉默了一瞬,吐槽:“这是什么鬼比喻,我们不应该揭竿而起,举着大旗,高呼人定胜天,发誓要征服大海吗?”
郭柔指了指辽阔的海面,又指了指如玩具般的船只,其意不言自明,“你说呢?”
孙红见状,大笑起来:“别人我不敢说,你一定是最懂大海心思的孩子。”
郭柔亦笑起来,忽然又想起了丽奴和山君,不知他们长大后喜不喜欢大海。
下午时分,旗手忽然示警,有大量船只朝船队驶来,来的方向是桃花岛,顿时船队上下戒备起来。
那俘虏曾说,烧死的头人是海贼首领的亲兄弟,两人感情深厚。
第69章
郭柔放下千里镜,余光扫过风旗,立刻下了决定:“列阵迎敌。”
船队顺风,然而风不甚大,小船轻便,大船体重,轻风下,极易被小船追上,与其远遁,不如掉头迎上正面作战。
只见那些小船儿保持距离,只有三十来只小船划着赶来,旗手忙打出旗语,警告对方,禁止靠近。这套旗语乃是附近海域海贼通用。
对方不听,仍然前行,一支弩箭射了出去。旗手打旗语:“若再靠近,杀无赦。”
那为首的小船也打出旗语:“我等来降曹公。”对方果然懂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