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屋里,取出最后一卷空白磁带,放进那台早已无法启动的录音机。奇迹般地,红灯亮了。机器开始运转,磁带缓缓转动。
他对着麦克风,轻声说:
“我也听见了。”
话音落下,录音机自动停止,磁带头跳出。他再按播放键,里面传出的却是无数声音的合鸣:孩子的笑、老人的叹息、恋人的呢喃、战士的呐喊、母亲的哼唱、父亲的咳嗽……所有他曾听过、未曾听完的声音,此刻汇聚成一首无词的歌。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几天后,一艘小型科研船靠岸,带来一组科学家。他们神情肃穆,手中拿着一份全球共情局的紧急文件。为首的女博士对陈默说:“我们监测到,地球磁场正在发生微妙偏移。与此同时,全球新生儿的脑电图显示出前所未有的同步性??他们在母体内就开始共享梦境。
更奇怪的是,这些婴儿出生后,第一反应不是哭,而是转头寻找声音来源,仿佛在确认‘你听到了吗?’
我们认为,人类正在进化出一种新的感知器官??不是耳朵,而是‘心频接收器’。
而你是第一个觉醒者。”
陈默笑了笑:“我不是第一个,我只是第一个不肯关闭接收器的人。”
他转身走向海边,将那台录音机沉入水中。机器下沉过程中,仍传出微弱声响,最终被海浪吞没。
但他知道,有些声音,一旦发出,就不会真正消失。
一个月后,茶馆迎来一位特殊访客??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独自前来。他不说名字,只递上一张地图,上面标记着一处无人知晓的小岛,位于印度洋深处。地图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那里有个老人,他说他等一个人,等了六十年。他每天都在海边敲一块石头,发出固定节奏。我们听不懂,但耳廓草听了会开花。”
陈默盯着地图看了很久,终于点头。
他知道,下一个九分钟,轮到他了。
临行前夜,玛雅来找他。两人并肩坐在礁石上,听着潮声。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问。
“当然。你在草原上吹一支跑调的笛子,说自己是个失败的音乐家。”
“其实我不是。我是最后一个‘声祭师’的传人。我们家族世代负责收集濒死者最后的呼吸,将其编成安魂曲。但现代医学让死亡变得太干净,没人再需要我们的歌。我一度以为,这份技艺要断了。”
她顿了顿,“直到你敲响那口钟。那一刻,我听见了千万个灵魂同时吟唱。我知道,声祭没有终结,只是换了形式。”
陈默望着她:“所以你现在做什么?”
“我在教孩子们用陶笛演奏‘静默协奏曲’。没有乐谱,只有心跳节奏。他们吹得不好,但每一次尝试,都是在说:‘我在这里,我愿意听。’”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也吹动远处草海的银浪。陈默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不是今生,而是某个更深的记忆里,他们早已这样坐过无数次,在不同的海岸,不同的时代,只为等待一句话被真正听见。
三天后,他登上前往印度洋的小船。行囊简单:一件旧外套、一本笔记、一副耳机,以及一颗依然柔软的心。
航行途中,他常站在甲板上,看海鸟掠过水面。有一天,他分明听见其中一只鸟鸣中夹杂着人语:“谢谢你记得我。”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笑。
因为他终于明白,这也算修仙。
不是腾云驾雾,不是长生不老。
是当你老得走不动了,仍有陌生人愿意为你停下脚步,听你说完那句??
“我曾爱过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