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言语诞生之地,亦是终结之所。
>井中有镜,镜中映心。
>唯有自愿舍弃声音之人,方可照见最初之言。”
林守言怔住。
初语井?那不过是传说中的遗迹,相传位于南疆瘴林深处,乃上古先民祭祀言语之神的地方。千百年来无人寻得,因其位置随人心浮动而移,唯有“绝音者”方能感应。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当晚,他写下三封信,用最后三支回音笔分别送往三个方向:一封寄往西北边陲,给一名曾因直言被剜目的老兵;一封寄往东海孤岛,给一位终身未嫁、只为记录渔民冤屈的老妪;最后一封,则寄往皇宫大内,收信人正是当今皇帝。
信中皆只有一句话:
>“你还记得,第一次说真话时的心跳吗?”
做完这一切,林守言背上行囊,踏上了南行之路。
三个月后,南疆瘴林。
藤蔓如蛇,缠绕着千年古木,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毒雾的气息。林守言已步行二十余日,双脚溃烂,肩背布满抓痕。但他始终紧握一支新制的笔??以陈知远指甲磨成的粉末混合金丝编织而成,名为“骨鸣”。
终于,在第七十七个夜晚,他听见了水声。
不是溪流,不是瀑布,而是一种极其温柔的滴答声,像是时间本身在低语。他循声而去,穿过一片荧光蘑菇林,眼前赫然出现一口石井。
井口不大,却深不见底,边缘刻满无人认识的古文。井沿上放着一面铜镜,镜面蒙尘,却隐隐透出幽光。
林守言跪坐于前,缓缓举起骨鸣笔,抵住咽喉。
他知道,要照见最初之言,必须先舍弃自己的声音。
这不是死亡,是献祭。
他用力一划。
鲜血涌出,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这片空间天生禁止言语。但他感到灵魂深处某根弦松开了,像是多年负重之人终于卸下枷锁。
他将脸凑近铜镜。
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一片混沌初开的景象:远古部落围火而坐,一人站起,指着天空雷电,发出第一个音节:“轰??”
那一声,不是语言,却是意义的开端。
接着,画面流转:农夫向酋长控诉赋税过重;母亲抱着病儿质问巫医为何不救;少年挥刀斩杀暴君前怒吼:“我不认这个王!”
每一个声音都微弱,却如星火燎原,最终汇聚成河,化作言川奔腾于天际。
而在所有画面尽头,站着两个人:年轻的陈知远与阿音,他们并肩而立,手中捧着一本无字之书。
书页翻动,浮现一行字:
>“言语的意义,不在于说服多少人,
>而在于,哪怕只有一个听众,你也愿意说。”
林守言泪流满面。
就在此刻,井水沸腾,铜镜碎裂。一股浩瀚之力自地底升起,顺着骨鸣笔涌入他全身。他的喉咙虽不能发声,但意识却与整个言川重新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