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自己亲自把的脉,他真的很怀疑面前的怪物一直是在装病:那个气若游丝有今天没明天的人,绝非是能扛得动一个成年人的眼前人。
他奋力偏过脑袋,透过眼角余光死命地探看着,这小怪物竟然坐在铜镜前细细地套上了那张面具。
既然是人皮面具,那必定要与佩戴者的骨相严丝合缝,哪怕是同一张脸,不同人佩戴,容貌亦会产生不一样的变化。
那张脸看着既熟悉又陌生,老怪越看心越乱七八糟:若不是今日此番,他真的快忘记了,那并不是自己。
……
镜中人不是自己。
哑巴盯着镜中的模样,陷入了良久的混乱。
他知道那不是自己,但他根本不知道真实的自己是谁。
不应该是被捆绑进山寨的假新娘,不应该是养在庄子里等死的病秧子,更不是他们口中可怕的怪物、毒物。
他张了张嘴巴,试图做出一些夸张的表情,但是表情一做,那张面具就要掉下来。
自己应该是有名字的。
就像沈蓉、李秋风一样,一个有名有姓的人。
想到李秋风,他不免又流露出几分惆怅。
他很喜欢李秋风。
那应该是喜欢,那绝对是喜欢。
一见到他胸膛就有种不可抑制的冲动,像是满溢出来的酒,醉醺醺而又横冲直撞的。
尤其是那人快到来无影去无踪的剑法,根本没办法让自己挪开视线。
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的剑什么时候能让自己再看看?
这里的日子太过无聊。
哑巴心想,自己就算死也不应该是死在这里。
或许……死在那把宝剑下,才是一个不错的死法……
院落里忽然传来声响,打断思绪,好像是许多人走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沈蓉的声音十分清晰:“几位侠士,山中匪徒都在那了,只剩下最后一位,应该是他们的医师。为人古怪,但还是有几分医术的,现下暂住在这个院子里为人疗伤。”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大致情况我已了解了,救人要紧。但此人来历不明,不得不查。”
沈蓉点头称是:“这也正是家父所担忧的。”
脚步声停在门外。
“只是我还有一问,你们口中的李秋风究竟出自何门何派?”
沈蓉声音停了片刻:“这……我以为他与贵派相熟,不过他自述过……无门无派。”
男声略加思索。
“此事并不要紧,他帮助本门叛徒肃清余孽,在下本该代百川宗好好道谢才是……”
“等他回来,我会替叶景大侠转达的。”沈蓉道,“对了,里面的病人他身染奇症,又是个哑巴,看着十分可怜,几位大侠别吓着他。”
此时怕被吓着的“小可怜”本人正拿着老怪熬药的蒲扇遮住半张脸。
他正对着大门。
沈蓉推开门,便看见“老怪”正悠闲地为自己扇着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