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迎击的右臂被震得发麻,痛深彻骨,整条手臂疯狂渗出鲜血,洒了一地赤红。
真宿登时金眸圆睁,倒吸了一口气。在接掌的那一瞬,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一掌不仅威力惊人,还透着浓浓的熟悉感。
那不正是极武道吗!?
可是他放眼望去,却始终不见发起袭击之人的身影,真宿面前唯有一堵厚实的红木塔门,静立于台阶之上。
会是他的门人吗?
……不对。武修者的一招一式,模仿形是不难,但力量传递的路径,因人而异,基本上都会带上浓重的个人色彩,绝不可能一模一样。
方才那一下,便与他的别无二致!
“那一掌,完全就是我打出来的。”真宿猛然抬头,直直盯着那纹丝不动的门看。虽在阴曹开启不了神识,但他敏锐的五感告诉他,那堵门上头,气的流动不太对劲,真宿猜测,可能存在着防御法阵。
既然是法阵,那就寻“内援”。
真宿那狸奴般的圆俏双眸即刻褪去金色,换上了沉静温婉的茶色。
“嗯……是镜水法阵。”不一时,楼澜便下了定论,“该法阵可根据来者的攻击意愿,反予同样的攻击。”
“难怪。所以我未觉察错,它对我使出的那一掌,确实就是我自己的招式套路。”真宿沉吟片刻,又问,“那依楼道姑你看,我该如何突破进去?”
楼澜道,“收敛攻击意图即可。”
此事说着容易,可修者越是身经百战,便越难做到。只因放下警惕,乃是与修者本能相悖。
况且谁也不知,塔门的后头,有什么在等着他。
好在抱元归一,精专一念是真宿的强项。于是真宿运功止血,放松全身肌肉,劝解次紫府卸下敌意,尽量放空自己,再推开门去。
“喂喂,买定离手!!那谁快收起你的臭手,不然剁掉!”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本仙又赢了。”
“阿保啊,别赌了,你两家子都全填进去了……”
“不下注就滚!”
“有!有的有的!!这家伙的家里人都是金丹修士,就拿他们来赌可以吧,求求了,别丢我出去!我下一把就赢回来了……”
门的后头,与外头截然相反的喧闹声浪扑面而来,预想中可能出现的袭击并未发生,真宿得以顺利走进。
此处作为负责镇守酆都四方的高塔之一,真宿本以为里头应当秩序严明,严防入侵,滴水不漏。岂知这内部竟有如地下钱庄,或是供吃喝玩乐的勾栏瓦肆。与酆都的地煞大院有些相像,可一旦对比,地煞大院更多的是消遣般的小打小闹,此处却是杀气腾腾,各个面目狰狞,仿佛将全副身家都抵押了进来,不胜则死,有来无回。
真宿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
从塔外看不出内里有如此宽敞,放眼望去,妖化的阴兵阴魂只有零星,更多的是着装古怪、魔气四溢、嚣张跋扈的家伙。
那定是魔道之人,真宿心道。以前他以继庆真君之道号闻名遐迩时,他打过交道的魔道大能,两只手都数不尽。是以他一眼便知,这里头“藏着”多少魔道之人,从周身气场来推测,修为甚高的,并不在少数。
没想到此处已然沦为了魔道的地盘,魔修们甚至招摇过市,演都不带演了。魔道势力对阴曹的渗透,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
同时,真宿思索着自己被认出来的可能有几何,但无论几何,都不值得为此担上风险。是以真宿果断缩骨移骨,将自己变成了少年模样,接着打算低调上楼,依着鸩王给的指示,寻出当时鸩王与凤翎魔君传送来的那个法阵。
然而,二楼不让上。
真宿被两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去路,跟赶小孩一样,“去去去”地嘬着,非要逐真宿离开。
便是瞥到了真宿腰间那个明晃晃的阴兵牌子,这两人眼皮都没动一下,依然一脸不悦地将真宿拦在楼梯两步开外。
让真宿几要以为这儿不是阴曹的领域了。连阴兵也看不上?丝毫不惧?
真宿给他们一人塞了点地晶石,但对方眼神更显轻蔑了,甚至带上了狐疑,斥问道:“懂不懂规矩啊,哈?尽塞些没用的玩意,你瞅瞅这玩意对咱有用吗?!你难道不晓得我们是什么……不对!你小子是怎么进来的!你介绍人是何人!”
“……”糟了。真宿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因他身上的魔石都给鬼银留着了,存放在了乾坤袋里的角落位置。兼之他下意识想着阴曹里头流通的,向来是地晶石这种补阴煞的好东西,于是就那样给了出去。
他给忘了,这高塔一层全是魔道修士,用不着地晶石,应当给他们补魔的晶石。
然事已至此,他暴露了。真宿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寻思只能强行突破了,虽少不了一番恶战,但这儿到底是阴曹的地界,料想这群魔修也不敢真闹大了去。他未尝没有胜算。
那两个拦路汉子将武器都掏出来了,一双峨眉刺,一张烈火风暴符。而真宿也默默摆出了振拳的架势。
离得近的几张赌桌,不少客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立时原地下注,呼喝着看好戏来了。
然而,就在争斗一触即发之时,一位挺立着绒绒大耳,形姿雅丽,身后缀着条大灰尾巴的男人,停步于楼梯上方,俯视着底下众人,开口宣告道:“那是我的客人,这般拦着成何体统,请他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