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林老师苦笑,“是你自己躲起来,不肯看这个世界。”
“我不是躲!”他咆哮,“我是怕!怕他们拿你威胁我!怕你因为我变成通缉犯的女儿!怕你一生都被贴上‘罪人家属’的标签!我宁可你恨我,也不要你受苦!”
“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林老师声音颤抖,“你有没有想过,对我来说,失去哥哥才是最大的痛苦?你以为的保护,其实是抛弃!你知道我每年清明都去坟前说什么吗?我说:‘哥,今天学校评优了,要是你在就好了。’我说:‘哥,我恋爱了,可没人替我把关。’我说:‘哥,我好累,能不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会儿?’”
林远山呆立原地,嘴唇哆嗦。
“我不是需要你完美。”林老师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我只是需要你活着。哪怕狼狈,哪怕贫穷,哪怕背负骂名……只要你还在,我就有家。”
那一刻,虚拟世界的天空骤然裂开,紫灰色褪去,露出久违的湛蓝。
林远山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小满……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好想你啊……”
飞行艇返航那日,共生村万人空巷。
当林远山拄着拐杖走下舷梯时,全村人齐声唱起那首跑调的童谣。托米冲上前,塞给他一张画: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墙上挂着忆光藤编成的相框,标题写着“我们终于齐了”。
林远山看着画,久久不能言语。
晚上,兄妹俩坐在藤下喝酒。没有质问,没有指责,只有絮絮叨叨的回忆:小时候偷吃邻居家葡萄被狗追,高考那天他骑车送她结果摔进泥坑,她第一次拿工资给他买了条领带却买错了尺寸……
“其实我一直恨你。”林小满忽然说。
林远山握杯的手一顿。
“但我更恨的是,为什么你从不给我选择的机会。”她望着星空,“爱不该是单方面的牺牲,而是双向的奔赴。你替我承担了一切,却剥夺了我也为你流泪的权利。”
林远山低头:“我只是……不想你疼。”
“可疼才是活着的感觉啊。”她轻笑,“哥,下次别逃了。就算世界崩塌,我们一起扛。”
他重重点头。
那一夜,忆光藤开出第二十一朵花。花瓣中流转的不再是悲伤,而是一幅幅温馨画面:兄妹并肩看日出,父亲的老怀表重新走动,母亲的照片微微泛光,仿佛也在微笑。
赵怀山的身影再次出现于祭坛前,看着这一切,欣慰颔首。
“老师。”林小满轻声问,“这就是您说的‘觉醒’吗?不是获得力量,而是学会软弱?”
“是啊。”老人微笑,“神之所以为神,不在于永生,而在于敢以凡人之心爱人。”
黎明将至,新的名单静静躺在系统终端。
前方仍有三百四十七个名字等待回应。
有的因误解而分离,有的因骄傲而沉默,有的仅仅是因为太久没人对他们道一声早安。
林小满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露水。
她走向村庄深处,脚步轻快如风。
晨光洒在她肩头,像披了一件温暖的袍。
飞行艇静静停泊,引擎冷却,航程未尽。
但她已不再问终点在哪。
因为她终于懂得??
桥不会断,
因为人心,才是最长的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