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一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咧嘴嗤笑道:“老黄上头有人罩着,压根不怕你翻浪!”
“查账?哼,这年头哪个管账的手指头缝里不漏点油水?你查点小钱也就算了,现在可是要砸烂老子和弟兄们吃饭的家伙!放了你?回头倒霉喝西北风的,可是我们这帮苦哈哈的兄弟!”
“识相点就乖乖闭嘴,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那汉子一番毫不留情的威胁,果然让沈卿云噤了声。
先前面对唐二白时,她自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所畏惧。
可真正遇上这等不讲道理,只认拳头的地痞流氓,她这些依仗和底气,反倒显得过分体面和可笑了。
归根结底,还是她阅历太浅,未曾真正见识过底层最赤裸的弱肉强食。
沈卿云缩在角落,沉默地观察着院内忙碌穿梭的人影。
忽然间,她意识到一件事。
那两位随她一起入院的侍卫不在此地。
照理说,既然要扣人,没理由只关她一个。
除非……黄掌柜在郊外布置的据点,根本不止表面上这一处。
想通这个关节的刹那,她心下一凉。
自己眼下岂非是陷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之地?即便胡家此刻已察觉她失踪,真要找到这隐蔽之处,恐怕也得耗费不少周折。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心中那份最初的底气也随着日头西斜而逐渐消散。
直至天色将暗,伴着最后一丝天光被抽离,寒气骤然逼人。
忙碌了一日的伙计们都缩回了屋里,暖黄的灯火映着窗纸,喧闹的人声隐约传来,唯独将沈卿云一人遗弃在院角。
她心念微动,就地一倒,微微蜷缩起身子,浑身颤抖着,俨然是一副受冻畏寒,虚弱不堪的模样。
果不其然,那道始终如影随形的窥视目光仍未离开。
那汉子从小山似的麻袋堆后踱了出来,咂了咂嘴:“他奶奶的,还是个受不得冻的娇小姐!”
“你该庆幸老子瞧得上你这双识药的眼!换作旁人,就你这姿色,早被丢进屋子糟蹋得下不来床了。”
沈卿云抬起的脸苍白如纸,眼中清晰地漾动着惊惧之色,整个人像是真的因寒冷而瑟瑟发抖,声音微弱急切:“这,这位大爷……我是有用的……我懂医术,更精通炮制药材,我能帮您……”
“到底是个娘们儿,晾一会儿吓唬两下就怂了。”
那铁塔般的身影在她跟前站定,粗壮如她大腿的胳膊随意一伸,便揪住了捆绑她的麻绳,轻而易举地将她提起。
活像拎起一只被捆得结结实实,扑腾不得的大鹅。
柴房木门发出刺耳开阖声,下一瞬,一股算不上温柔的力道袭来,她整个人被掼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老实等着吧,老黄既然单独把你弄到这儿来,说明你还有几分用处,暂时死不了。”
那汉子临走时,倒是好心地撂下一句:“别动歪心思,这地方荒得连鬼都不上门,跑也没用,除非你想多吃点苦头。”
沈卿云当然知道自己跑不掉。
她蜷缩在地上,侧过头,借着粗糙的地面来回磨蹭了几下。本就因一路颠簸而松散的发髻彻底散乱,一枚素银簪子随之滑落。
她吃力地弓起背,反剪在身后的手艰难地摸索着,指尖竭力去勾那枚簪子。
为了防身,那簪尖早已被她打磨得异常锋利。
她牢牢攥住簪子,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开始反复地锯磨捆缚在腿上的麻绳。
不知过了多久,腿上蓦地一松。
沈卿云急忙靠着斑驳的墙壁挣扎坐起,焦急的目光四下扫视,企图寻找其他能割断手腕绳索的利器。
空无一物。
她并未气馁,很快寻到了一处墙砖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