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一顿,话锋骤转:“但沈医丞训犬的手段,不是精妙得很吗?”
眼看映在帘上那道身影愈来愈近,沈卿云后背泛起细密冷汗,再也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我恨他都来不及,怎会愿意替他延续血脉!”
无论如何,先要稳住局面,让他们兄弟相争,无暇他顾。
即便叫她身陷其中,也绝不能让其中任何一人妨碍到接下来的布局。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轿帘被猛地掀开。
站在她跟前的男子没有说一句话。
他死死盯着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九弟,都听清了?”
唐一鸣悠然抚掌:“可惜啊……你看看你一片真情,到底都错付了。”
日头正盛,却照得沈卿云浑身发寒。
逆光而立的男子面色惨白如纸,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这样怔怔地望着她,那双惯常含情的桃花眼此刻空茫得骇人。
“……阿云,我待你是一片真心,”
半晌,唐九霄仿佛是失去所有气力般,极轻地吐出这句话。
这话没有任何分量,不似辩解,更像是自言自语地陈述。
唐一鸣在身后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淬着冰冷的得意。
此情此景,沈卿云不由自主地向轿内缩了缩,喉头哽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什么粉饰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此刻是该庆幸,还是该恐惧。
庆幸他尚不知假孕的真相,恐惧这局面已然失控。
某一个瞬间,她忽然生出种说不清的厌倦。
她宁愿唐九霄像从前那般暴怒地抓住她的手腕,质问她,伤害她,什么都好过此刻这般,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那一刻的对视,漫长得仿佛永无止境。
就在沈卿云以为自己即将陷入绝境时,却见唐九霄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阿云方才所说,可都是真话?”
沈卿云无法可想,只是木然应了句:“是。”
他深深望进她毫无波澜的眼底,声音轻得像在安抚:“你别怕,有我护着,他伤不到你。”
在这般全然信任,近乎哀求的目光里,沈卿云竟生不出半分欺瞒的念头,坦率地承认:“不,我说的……句句属实。”
唐九霄身形微晃,眼底的光一点点碎裂:“所以,先前你在我跟前许下的那些承诺,都是假的?”
他声音里尽是不可置信的恍惚:“你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此时此刻,沈卿云早已失去任何思考的过程,没有半分遮掩的意愿。
她只是望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地,毫无隐瞒地回答对方的提问:“自龙泉山庄,兄长死在我面前那日起。”
话音未落,唐九霄陡然踉跄退了几步,低低地笑出声来。
那笑声起初极轻,随即愈发癫狂,最后竟笑得弯下腰去,连肩头都在发颤。
原来如此。
原来他掏心掏肺付出的这段时日,他机关算尽换来的权势地位,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
这些时日的温存缱绻,原来都是她精心设计的戏码。她看着他像个傻子般陷在情网里,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利用他,如何为那个死人报仇。
是他一厢情愿,他竭尽全力捧给她的所有,在她眼中大概都不如那死去的人给她留下的一幅画!
他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恨!
“好啊……沈卿云,你可真是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