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
江宁正在给雪云喂食。
她伸出指尖轻挠雪云的头顶,对方短促地叫了一声,蹭了蹭她的手才继续埋头进食。洁白的鹰羽重新变得油光水滑,翅膀虽收于身侧,但翱翔于苍穹时那矫健凌厉的模样,仿若天生的王者。
自从雪云飞行无碍后,那只灰鹰便再也没来过,如同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一般。每到日暮,雪云总会飞上枝头四处张望。
江宁微微叹了口气,她已然欠了九公主两次了。
“为何叹气?”
熟悉的声音响起,江宁看向来人:“兄长。”
江谯看了眼吃完打盹的雪云,肯定道:“比之之前倒是胖了。”
雪云极通人性,能感受到对方语气里的打趣,它愤怒地朝江谯长鸣一声展翅飞走了,鹰爪无意间踢翻了装着鸟食的碗碟,残渣瞬间落在江谯衣摆上。
江宁无奈:“兄长又逗它。”
江谯拿出锦帕随意擦了擦衣衫:“身子如何了?”
江宁心中一软,摇摇头道:“不碍事了。”
她的身子向来这样,服药也不过是稍稍缓解一些,而且最近她发现即便按时吃药,发病间隙也比之前快了。她勒令青扇不准将此事告诉兄长和母亲,她已拖累了他们这些年。
江宁微微垂目,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回过神来又怕兄长察觉到,连忙扬起笑脸,转了话头说起国子监里的趣事。
有了袁肖的前车之鉴,国子监里的其他同窗平日里反而会特意避着她。这样也好,原本她也无心交际。
说到每日的药都是由袁肖送来,江宁不由得顿住。
哪怕她极少游走于贵女间,也知道袁肖素来有混世纨绔的名头,能让他这样的人老老实实地为自己熬药赔罪,九公主定是废了一番心神的。
江宁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再一看,她眼神放空,浅淡的眉眼中似有一丝疑惑。
江谯没有出声。
这几年来,妹妹的精气神逐渐被病痛抽走,身形瘦削得犹如纸片,骨骼突出的手只有冰冷的青白,看不见一丝血气。
江谯的心里愈发焦躁。
每一任大夫都断言妹妹活不过十八,若他们所说无误,妹妹只剩一年的寿命。民间大夫几乎被他寻了个遍,连太医院的梅院使也无能为力。
茶炉下的丝炭早已灭了,里面的茶汤只剩些许余温,江宁率先回过神,重新生了火:“兄长愁眉不展,可是烦恼公务?”
不同于其他世家女子养于后宅谨记女德的理念,京都府的公务,江谯向来不会避讳妹妹,甚至还会时常与之讨论。
“树根盘虬于地下,错综复杂,要想斩断非一时之力。”江谯目光泛着丝丝凉意,“的确扰人。”
江宁知道他说的是之前的案子。
犯事之人是旬安伯府的鲍祥英,今年二十有二。此人不学无术又恶毒愚蠢。打马游街时偶遇李氏夫妇,竟不管李氏的夫君在侧,欲强行将人掳回家中。
李荣奋力反抗,却被他提剑割去了半边身子当场气绝身亡,随后鲍祥英带着小厮扬长而去,只剩李氏抱着夫君的尸首悲痛欲绝。
这件事发生在人声鼎沸的民安街,甚至于民安两字还是当今圣上亲自提名的,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