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开口相问,冷风却呛入喉间,引得她侧首剧咳,单薄肩头不住起伏,显出脆弱。
江遇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解下墨狐毛镶边的系扣,未多言,只抬手,将身上的外氅递至窗前。
这举动来得突兀,与他平日的冷峻疏离截然不同。
宋清徵咳声顿止,愕然望定眼前玄色。上面还萦着淡淡血气,与他身上冷冽松香交融,透出一股奇异的暖意。舒月惊得忘了反应,刘大花更是握紧短斧,紧盯江遇的手。
风雪在两人之间无声盘旋,时间仿佛凝滞。
最终,宋清徵缓缓伸手,指尖触到狐裘内里的温软,心下稍定。她将宽大外氅裹紧,沉甸重量压住寒意,却也带来更深的莫测。
“……多谢。”略颤的声音湮没在狐毛领间。
江遇不再看她,转身对莫总领道:“此地不宜久留,速行。”
他语气自然,仿佛他才是主人。
莫总领看向宋清徵,见她微颔首,便拱手:“是,谢江大人援手。”
车队重整启程。江遇却未离去,他骑着骏马,不远不近地随在车侧,身边的亲卫俱散开警戒。
车厢内,宋清徵裹紧大氅,清冽松香萦绕鼻尖。她捻着光滑狐毛镶边,心绪纷乱。
他为何“恰巧”路过?那些刺客,他可认出来历?这突如其来的庇护与赠衣,是认可了她昨日的“诚意”,还是……欲趁机掌控自己?
车外风声渐歇,唯余马蹄踏雪、车轮碾冰之响,衬得车内愈发寂静。
不知多久,京城巍峨灰墙在望。城门处灯火通明,甲胄森然的兵士正盘查往来。
车队缓停受检。
江遇策马前趋,与守将低语数句,将领神色一肃,即刻躬身放行,未敢近车细查。
穿过幽深门洞,市井喧嚣如潮涌来。危险似暂隔于外。
江遇勒马,停于车窗旁。俯身,清冷声音传入车内:
“奉京到了。”
略顿,声线压得更低,带冰棱相击般的警意:
“记住,此中之水,深过鹰嘴崖矿脉。有些人,碰不得。若想长久,按兵不动,有时胜于追查。”
话音落,他不再停留,一夹马腹,玄色身影没入熙攘人流、隐入暮色,仿佛方才一切,仅是风雪途中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
宋清徵坐于车内,指尖深陷狐裘。
他那话,是警示她止步于矿脉?还是提醒她,真正地危险就在这里,是连他都讳莫如深、“碰不得”的人?
马车缓缓驶向宋府。
车外已是华灯初上,各府门前灯笼连成暖红,年意渐浓。
车内寒意未散。怀中玄氅提醒着她,自踏入京城这一刻起,步步皆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