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亿万缕汤气涌入容器,缠绕那小小的身体,像母亲的手第一次抚过婴儿的脸。
“你也有权喝汤。”她说。
汤气渗入胚胎的细胞,激活沉睡的基因链。这不是科技复活,而是**情感逆写生命程序**。当一个生命首次被“记得”,它便获得了存在的合法性。玻璃罐开始发热,液体由透明转为乳白,如同熬了一锅米汤。胚胎睁开眼??那不是视觉意义上的睁眼,而是一种意识的觉醒。
第一个孩子开口了,声音稚嫩却清晰:
“我想……有个名字。”
阿梨笑了。她打开铝锅,舀出半勺汤,轻轻洒向空中。汤液化作无数光点,落入每一个玻璃罐。每一点光,都是一声呼唤,一个承诺,一段本该属于他们的童年。
“你叫林芽。”她对第一个孩子说。
“你叫陈念。”
“你是小满。”
“你是望归。”
当最后一个名字落下,整间培养室轰然震动。那些曾被视为“无用”的胚胎,竟在同一瞬间完成发育,破罐而出。他们没有衣物,没有语言,可他们的眼神里有一种共通的东西??**被爱过的记忆**。
他们不会说话,却齐齐跪下,对着阿梨磕了一个头。
不是崇拜,是感恩。
因为他们知道,若非这一碗汤,他们将永远沉默地死去,连灵魂都不曾诞生。
阿梨扶起他们,轻声道:“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归乡号”再次启航。
这一次,它的航线直指“虚忆环带”??那是一片围绕着坍缩黑洞旋转的记忆坟场,由无数被删除的身份档案构成。这里的空间结构极为诡异,时间呈螺旋状折叠,任何进入者都会逐渐失去自我认知,最终沦为纯粹的数据残渣。
但在阿梨眼中,这片区域却亮得惊人。
每一缕飘散的数据流,都是一个人生的碎片:
“我曾在蓝星第十一区卖糖炒栗子……”
“我写过一首诗,题目是《母亲的围裙》……”
“我答应过女儿,要陪她看完春天的第一场樱花……”
这些记忆本该消散,可它们不肯。它们像野草般在系统的夹缝中生长,哪怕只剩一个字、一个音节,也要挣扎着留下痕迹。
阿梨踏入环带。
她的身体立刻开始分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瓦解,而是“存在性”的剥离。她的名字开始模糊,她的过往被篡改,她的动机被重写为“无效访问,强制清除”。系统警报在虚空中回荡:
>“检测到非法记忆载体!执行净化协议!”
黑色的数据锁链从四面八方袭来,试图将她格式化。可就在锁链即将缠住她脖颈的瞬间,铝锅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那是锅盖被蒸汽顶起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带着焦糖布丁的甜、酸菜鱼汤的酸、春笋排骨汤的鲜……万千滋味交织成一道不可阻挡的情感潮汐。香气所至,数据锁链纷纷断裂,化作灰烬飘散。
阿梨站在风暴中心,缓缓掀开锅盖。
汤面上,浮现出万千面孔??是“归乡号”上苏醒者的脸,是守灶村里林芽的脸,是彼岸厨房中X-7与小女孩的脸,更是那些尚未出生就被抹去的孩子们的脸。
她轻声说:“你们的名字,我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