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三个时辰。”老道神色黯然,“除非……你能找到‘第一声’。”
“第一声?”
“传说中,世界诞生的第一句话??不是命令,不是咒骂,不是祷告,而是一声温柔的‘我在’。那是语言最初的本源,也是唯一能对抗缄默法则的力量。”
苏晚闭上眼。她知道,那一声“我在”,从来不在天上,而在人间。
她走向茶棚角落,取出那个装满纸鸟的竹筐。这些年,孩子们写了太多太多:想妈妈了、害怕黑夜、希望爹爹别喝酒、梦见自己会飞……每一只纸鸟,都承载着最朴素的诉说。
她将所有纸鸟倒入井中。
奇迹发生了。
它们并未沉没,反而在半空中悬浮,一只接一只展开翅膀,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那是千万孩童齐声低语:“我在。”
声音起初如蛛丝,继而如溪流,最终汇成江河。井中花朵猛然盛放,光芒冲天而起,撞向空中银网。
轰!
一声巨响,不是雷霆,而是“意义”的爆裂。银线寸寸断裂,乌云崩解,天地重归清明。
村民们愣住了。他们突然听懂了彼此的话语,泪水夺眶而出。
而苏晚,倒在井沿,唇边溢出一丝鲜血。装备栏中,语录簿的状态跳至43%,其余物品皆化为光点融入其中。
老道扶起她,老泪纵横:“你赢了。可下次,他们不会只派缄默使。”
“那就再等下一个孩子开口。”苏晚虚弱地笑。
数月后,江湖传出新谣:
>“桃井花开夜,万语破天枷。
>不拜金身佛,唯听凡人家。”
越来越多的人跋涉而来,不只是为了倾诉,也开始学着倾听。有个聋儿的母亲天天带他来,用手势比划井中花的故事;有个曾为伪言教抄经的老人,每日跪在井边,默写当年被销毁的诗文;还有个哑巴少年,用刻刀在石板上写下整整三年的心事,最后将石板沉入井底。
苏晚依旧坐在茶棚下,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细纹,头发也开始泛白。可她的眼神,仍如十年前一般清澈。
一日黄昏,一个小男孩跑来,手里攥着半截粉笔。
“姐姐,学校老师说,历史书上没有净尘师父的事,也没有矿难。他们说那些都是谣言。”
苏晚接过粉笔,在地上写下四个大字:**我说我在。**
“历史可以被改,”她轻声说,“但只要你记得,它就存在。”
男孩用力点头,拿着粉笔跑了。第二天,他在教室墙上写了同样的句子。老师罚他抄一百遍,他抄完最后一遍,在末尾加了一句:
“我不是在反抗,我只是在呼吸。”
春风拂过桃林,新叶初展。井中泥土微微松动,似乎有新的根须在向下延伸。
苏晚抬头望天,云卷云舒,无言胜有言。
她知道,战斗从未结束,也永远不会结束。但只要还有人愿意说,还有人愿意听,那口井就不会干涸,那朵花就会年年开放。
而她,将继续坐着,陪着每一个颤抖的声音,走过漫长的黑夜,走向黎明的光。
因为有些光,不是从太阳来,是从喉咙深处,一句一句,喊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