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个月不见,议事厅里案台上摆着的铜制貔貅,还是那样油光发亮。不知是哪一次从过往商队里收来的,大家都想沾手气发大财,人人都摸貔貅,摸到它反光。
而议事厅里却出现厉青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比如左边的虎背熊腰大汉,身高约莫七尺,账房柳叔正仰着头和他攀谈。
柳叔右边是笑面佛卢高虎,他一脸慈祥地对身旁的苗女笑着。苗女头插鱼型银簪,胸前挂着一大圈银环,似是感受她的视线,转头向她轻微颔首。
还有站在角落的不起眼林叔,也就是这次试炼陷害她的幕后黑手,旁边站着一脸木然的面具男。厉青崖和面具男眼神一接触,空气中似有刀锋相撞,“噌”的一声锋尖对锋尖,相撞后弹开,连空气都凝滞几分。
交锋只有一刹。
厉青崖收回眼神,面色凝重。
此人必是个练家子,武功不在她之下。她不过外出一个月,他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这些人的出现会给她的前路带来变数吗?
不管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敢阻碍她,她就让他们试试她长刀的滋味。
耳边交谈的喧闹声忽然中断,是厉镇山来到议事厅,招手让手下把厉青崖带回来的银子抬进来,当众宣布她第一场试炼成功,从中又分了一部分银子直接嘉奖给她。
一些平时不太熟的管事也朝她投来满意的笑容,她似乎在此次试炼中证明了,她有能力带领拂云寨过得更好,无论是管理店铺还是处理纷争。
一时间,众人纷纷向她道贺,一个劲地夸她。厉青崖侧过头,脸被夸得通红,嘴上谦虚道“没有没有”,实际心里笑开花了。
她爹在主座上也一脸欣慰看着她,厉青崖忍不住满脸喜色,隔着人群和他对视,示意到“我做得不错吧”。厉镇山眼角都笑出褶皱了。
随后,厉镇山让她组建自己的队伍,最后一个试炼似乎要武斗,具体安排等行动前再告知她。
后面聊完正事,众人就要散开。
“等等!”厉青崖叫住大家,她一脸郑重望向主座的那个人,“东云镇的事还没处理完。林掌柜贪墨的钱。。。。。。”
“青崖。”厉镇山出声打断道,脸上的笑意早已消散,“东云镇的事你处理得很好,林掌柜已按照寨规处罚,米铺也都给你了。接下来你要把心思放在下个试炼上,其他事莫要管了。”
“可林家。。。。。。”厉青崖视线扫向后勤林叔的方向,却再一次被厉镇山打断。
他用不怒而威的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说:“我说了你莫管。其他人可以散了。”
之前还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其他人小心翼翼退下。笑面佛卢高虎路过她时,轻声笑了一下。而罪魁祸首林叔,仍旧缩着肩膀低头匆匆离开,旁边的面具男护在他身边毫无破绽。
直到整个厅里只剩她和她爹,厉青崖长刀重重拍向桌面,高声吼道:“干嘛放过那个老贼?米铺是寨里的营生,他贪墨了好几年,对他一点惩罚也没有?大家都学他还了得!你这个寨主难道是水里的王八吗,这么忍得。”
厉镇山揉揉眉心,叹道:“你都快当寨主了,嘴里怎么说的话。女娃子家家,说话文雅点,也亏得你成家了,把你教成这样,我真是愧对。。。。。。”
话说到一半,他转过话头:“明面上的人都处理了。可这暗处的事嘛,没这么简单。老林他掌管后勤,为寨里出了不少力,贪点也能理解。”
厉青崖双眼瞪得铜铃般大小,没想到这话能从她爹嘴里说出来,他是被什么精怪夺舍了?还是说她没睡醒,其实现在人还在东云镇?
厉镇山一脸复杂道:“这里是山寨,又不是什么劳子朝廷。一群土匪私下贪点就贪点,他们不搂点油水能好好做事么。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做得出格就警告一下。若追究之前昧下的油水,要弄急眼了,寨里都得乱起来。你还是好好学着吧。”
“爹~~我不认可!”厉青崖噘嘴委屈又倔强道:“那老贼之前贪墨就算了,我去东云镇他示意手下给我设陷阱,要不是大家愿意帮我,我早被抓去见官了!他还雇人追杀我,我凭什么放过他,我又不是缩头乌龟。”
厉镇山重重叹了口气:“台面上的事已经处理了,此事就到此为止。你没有证据能当众指认是他指使林掌柜害你,是他雇人杀你。现在你还没当上寨主,少树敌。贪墨的人何止他一个人,处理了他,那其他人呢?他们也正盯着你呢,别意气用事。”
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直跳,厉青崖咬住下唇,浑身都在发抖。她看着厉镇山要离开,眼里似要喷火,嘴里蹦出一句话:“那笔钱是怎么回事?”
向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笔从米铺转到铭丰镇镖局的钱,到底用来干什么了?为什么在我离开山寨后就转走?”
厉镇山转身走回来,高大的身躯从上往下俯视她,一股威压扑面而来。
“青崖!”厉镇山低声警告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别插手。现在我还是拂云寨寨主,我要做什么你管不着。你先成功完成第二个试炼再说吧。”说罢拂袖而去。
而厉青崖在他身后用尽力气瞪着他的背影,不住颤抖,一掌拍裂身旁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