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新雪才意识到他是个哑巴。
两个孩子颠沛流离了这么久第一次吃到饭,连尧新雪也顾不得其他,开始狼吞虎咽。
他像一只饿极了的野猫,埋头吃着那碗米粒已经冰冷变硬的饭,即使吞咽的动作让他的喉咙很痛,但他依然没有停止,生怕下一秒就没得吃了似的。
尧新橙同样狼吞虎咽,但是吃完后依然戒备地望着那个老乞丐。
后来,老乞丐也会陆陆续续地给他们送来一些吃的,像是把他们当成了什么小猫小狗,想要把他们两个养活。
老乞丐不再花钱喝酒,而是认真地捡废品,卖纸皮。没有人知道这个老乞丐的名字,因为他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
尧新雪会带着尧新橙去乞讨,捡吃的。他长得好看,楚楚可怜,又带着瘦弱的弟弟,人人都心疼他,愿意施舍他。
也有不顺利的时候,实在讨不到捡不到时,尧新雪就会带能卖的垃圾给老乞丐,他知道这些能够换钱。
而钱能够买到吃的。
他们三个一起住在了老乞丐用废弃木板搭起的棚子下,在进入最冷的冬天时,两个小孩就会披着老乞丐宽大的衣服,蜷缩成贝果的样子,相互拥抱着取暖。
那个冬天寒冷又漫长,他们冻得嘴唇发紫。
当尧新橙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安定下来时,命运的时钟又一次敲响了。
有一天,老乞丐浑身是血,居然是爬着回来的。
他浑身是伤,血块已经凝结,脸上一边青、一边白。
尧新雪坐在棚子里,坐在宽大衣服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只有尧新橙的双手微微颤抖。
老乞丐看到他们,绽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他慢慢地、艰难地伸出手,递出了一个完好的色泽鲜亮的橙子。
然后,他就咽气了。
尧新雪看到那个橙子骨碌碌地掉在了地上,掉在了泥里。
很久之后,尧新雪才开口说:“他死了。”
尧新橙很茫然地“嗯”了一声。
尧新雪没有什么感觉,老乞丐的死犹如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只晃出一圈圈涟漪,就销声匿迹了。
他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称不上是什么值得嚎哭的事。
尧新雪定定地看着这具尸体,有几秒,他饿得想要把这具尸体吃下去,想要嚼烂那人的肉以充饥。
好久之后,他才偏开了目光,和尧新橙分了那只橙子。
夜晚,尧新雪又一次被冻醒,他蜷缩着,按住自己抽痛着的胃,脸色发白。
他摇醒尧新橙说:“走,我们去找吃的。”
尧新橙懵懵懂懂地爬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尧新橙甚至快要觉得,他们会冻死或饿死在路上,可尧新雪依然在走着。
尧新雪的牙齿冻得颤抖,他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冥冥之中,这仿佛是命运降下的一道指引,催使着他循着声音不断前进。
他们终于在郊外看到了一栋别墅。
只是用手贴着窗上的玻璃,都能感到截然不同的暖意。
尧新雪踮着脚,贴近了那面玻璃,看着里面的光景。
别墅里面的装潢华丽,所有人都穿着得体,仪态优雅。璀璨如鎏金的灯光自头顶降落,站在人群中央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孩。
他的肩膀上架着一把小提琴,琴弓划过琴弦流出优美的乐音。
尧新雪定定地望着那一把琴,一动不动,在听着这段乐音的时间里,他仿佛忘掉了饥饿与寒冷。
尧新橙能看到,尧新雪的眼睛在闪着光。
尧新雪的心脏砰、砰地跳着,仿佛一层层海浪不断地席卷而来,他有一瞬间放轻了呼吸,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那把漂亮的小提琴上。
一曲终了,那个男孩腼腆地笑了笑,他收好小提琴,微微弯了下腰,再抬起眼时,就毫无预兆地与尧新雪对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