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里只留了一盏油灯在矮桌之上,随着忽然闯入的山风来回摇曳一番,将本就昏暗的内室映得愈发明暗难辩。
赵元熙缓步入内,经过矮桌,绕过屏风,走到了卓璃的床榻前。
她侧身而眠,身子微微缩成一团,几缕乌发粘在她的脸颊之上,小嘴时不时抿一抿唇,似是又梦到了什么好吃的食物。
赵元熙瞧着她如此不设防的模样,嘴角亦不免挂了笑,他抬了手,正欲抚一抚卓璃的脸颊,却闻得帐子再次被掀起的声响,不多时,卓恒已至。
他阴着一张脸,一步步逼近,将赵元熙的手制住,那等力道,像是恨不得此时就刀斧在手结果了他。
帐帘掀起透进来的夜风带着山间寒意,卓璃叫这寒意弄醒,这便半坐起身,揉着眼,道:“阿兄,是你吗?”
卓璃身上穿了一件白色寝衣,领口松松垮垮,已然露了半个肩头出来。
卓恒当即解下自己肩头的斗篷盖在了她身上,柔着声道:“是我,山间夜冷,怕你晚上睡不安分,给你加个斗篷。”
卓璃迷迷糊糊地应了声,随后扯着卓恒的手,叫他坐在自己榻上。“阿兄的手怎么这么凉?斗篷还是阿兄穿着吧,我盖被子就行。”
眼瞧着卓璃要将身上的斗篷扯下来,卓恒赶忙制止:“阿兄的手方才沾了水,这才有点凉,过会子就暖了。姈姑还是早些歇着,明日还要去猎场呢。”
卓璃顺着卓恒的力道乖乖躺回去,一只小手从锦被里再次探出来,她扯着卓恒的袖子,笑道:“阿兄也早些歇着,明日阿兄也要上场的。对了,不得第一也没事的,在姈姑心里,阿兄永远是最好的。”
“好,听姈姑的。”卓恒拍了拍她的手,又将被子替她掖好,替听到她呼吸平衡匀称之后,那一脸温柔的神情登时消散,他站起身瞧着赵元熙,长臂一抬,便是要赵元熙出去。
赵元熙瞧了眼睡得安慰的卓璃,不情不愿地离开了那处帐子。二人一道行出去,赵元熙厉声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及殿下胆子大,竟在四下无人之时潜入女郎的营帐,如此行径,也配得起储副的身份?”卓恒不再是一副恭敬有礼的模样,此时的他若以野兽论,像极了一只露着尖牙的豺狼。
赵元熙讥道:“孤要的女人,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觉得你有资格与孤争?”
卓恒点了点头,笑着回道:“我是无法与储副相争,但是,殿下并不是陛下瞩意的东朝呀。”
闻言,赵元熙未有答话,卓恒瞧他如此,又道:“若不然,殿下怎么不明着去与陛下言说,要迎姈姑入东宫呢?”
“因为殿下很清楚,陛下是不会点这个头的。我父是殿前司副指挥使,时常护卫陛下,陛下怎么可能把我父唯一的女儿,嫁给一个他并不满意的储君呢?”
卓恒所言之事,赵元熙很是清楚。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宣帝不喜,自然也有忌惮。
更何况,宣帝又不止他一个儿子。
宣帝正值壮年,贵妃秦氏膝下又有两个儿子,一个年十五,一个年十一,何愁无人可立为储?
也是因着此事,太后在替赵元熙择太子妃一事之上再三斟酌。
太后择中杜慧宁,不单是因着杜慧宁是个事事出挑的贤惠人,更重要的是杜家不上不下,既得了几分圣心,又非是如同王氏那等大族。
立杜慧宁为太子妃,宣帝并不会拒绝。若不然,依着太后的心思,不是从自家骆氏一脉中择,但是从辅国公王氏一脉中择了。
未待赵元熙回话,就听得帐子里一阵声响,卓璃掀了帐帘跌跌撞撞跑出来。“阿兄!”她口中念叨着,随即一头扎进了赵元熙的怀里。
卓璃将头蹭到赵元熙的怀里,抽泣道:“阿兄我方才梦到你不见了,你跟阿爹都不见了!你们不要我了,你们说我嫁人了,就是别家人了,所以都不理我了!”
“阿兄我不要嫁人,我就要待在家里,我要跟你还有阿爹一直在一起,我不嫁人!”
赵元熙任她扯着自己的衣衫,一时不知当如何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