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大夫,世子的病情是否有好转的迹象啊?夜半吐了一次,这些天已经喝不进药去了,这该当如何啊?”
鞠文泰引着大夫走进里间,避开旁人低声问询,此时的愁容满面活生生将一个孔武有力的匹夫逼成细致活泛的侍者。
宇文大夫连日来医治无数患者已疲惫不堪。
他慢吞吞地捶捶肩膀,有心无力地小声说道:“我在外看过的病人喝了药大多都有转圜,可接连施针世子的病却无起色……”
“这大疫实在厉害,病人高热惊厥,口中胡话,前天还有力气写字,如今醒也不行了……”
“恕在下才学疏浅,这种病例我是从未经手过的,不如请来御医诊治,也不至于在我身上空费希望……我也就一句话了,还劳烦你们提前预备后事吧!”
尔朱文欢直接推门进入,低声训斥道:“你也是一个医者,俗话说医者仁心,怎么能未竭尽全力就盼病人自顾生死的呢?你再想想办法吧,世子有何闪失,不仅是我三人要以死殉职,想必整个南省也要腥风血雨了的!就算是为了自己,你也要多慎重!”
宇文大夫听后心中愤慨,他负气说道:“医者仁心,可我也回天乏术了,我只是一介草民,没有那活死人肉白骨的疗效,大灾之年焉有不死人的道理?死便死了!”
“你们威胁我的话大可不必,是个人都有家有口,你们世子位高权重不能有闪失,难道南省的生灵就能因一人而能有闪失吗?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血性,不要太小瞧人了!我等你们让我给去世子偿命!”
话毕,宇文大夫便大步离去,空留下鞠文泰死死抱住提剑就要追砍过去的尔朱文欢。
他说道:“尔朱文欢!你做什么?你杀了他对世子有什么好处吗?”
“呔!待我砍了这个死人,我亲自到黄泉下给世子偿命去!”
“反了反了!世子病着,这里容得下你尔朱文欢撒野吗?”
谭宗籍抱着一匣子药材大步迈进,他放下东西直直给上尔朱文欢两拳,骂道:“你个臭丘八,惯会火上浇油!”
鞠文泰听着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一时间也叹气,和上门小声说:“都小点声吧!世子需要休息!本来能好也被你们吵得不好了!”
尔朱文欢的情绪忽然到达崩溃点,他瘫软在地,低声哭道:“都是我的错!如若我没有杀了那些难民,那些女眷就不会心怀报复,偷换疫死病人用过的器皿让世子找了道!我该死啊!我该死!”
鞠文泰着实看不过去他的颓废劲儿,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也不动动你那个猪脑子想想!你杀的那些难民那个不是罪大恶极,食子食妻的恶鬼?”
“那些有问题的女眷哪里是为了这个?必定是有居心叵测的人,鼓动难民想要谋害世子以此来自保!世子就快要查出京中之手了,你就算是动动脑子也该能想到这层关系啊!蠢货!”
谭宗籍更是冷哼一声,喝口水同鞠文泰一道骂:“他尔朱文欢哪一次不让世子大跌眼镜?这等蠢货出了事就先自乱阵脚,真不知道世子看上他那一点,非要将他收归麾下。”
许是他们次间动静太大,内室的人忽然大声叫嚷两声,再次全身抽搐惊厥起来。
吓得他们拿起巾布蒙上口鼻,带上手套隔绝疫病赶忙冲出去。
“世子!”
“啊……妹……妹……啊!不要!混账!不!妹……”
他们三个大汉用全身力气试图压住梦魇的世子,谁料连三个身彪体壮的大汉都强压不住世子的反抗。
“哥!这世子太有劲儿了!比过年的年猪都难压!”
“……什么时候了,鞠文泰你够了!”
“哎呦!我不行了!世子他看着精瘦,怎么比我都有劲儿!”
“世子定是做了噩梦!你们听啊,世子在叫妹妹!”
尔朱文欢似乎终于脑子对劲儿了一会,他此话一说世子终于似泄了气的羊皮筏子一般,自半空跌落不在有动静了……
三个大汉肩靠肩坐成一排,守在世子的床榻下。
谭宗籍愁的直捋脑袋,他垂头丧气说道:“这已经是世子第五次喊妹妹了,一母同胞自然是情深。这可怎么办啊,世子根本就没有力气写完家书,如今更是昏迷不醒,如若果有不测……”
“我们不能让世子带着遗憾走!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我都是世子提携才有今日的……我已经做好玉碎的打算了……”
鞠文泰苦笑一声,说道:“大不了一死喽!只是老兄你的话不假,临死前能为世子弥补遗憾也好。”
“说的是妹妹不错,不过我听着好几回叫的分明是幽妹,是吧!好像是喊幽来着!世子惦念的分明是情妹妹!也是,如果一切顺利,世子合该不久后完婚来着……”
尔朱文欢瞧着世子白纸般的脸色,眼下的青乌,和浑身上下的红疹,以及仍在嚅嗫的嘴唇。
他忍不住冒险将脸凑了过去,朦胧间疑似听到了……表妹……幼璇……妻子……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