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毕竟是王君的女儿……”
“血脉从来敌不过求生欲。”李祈安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且看着,等我们找到吉祥,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只能在‘顺从父亲’和‘玉石俱焚’里选,她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禅房外的风停了,只有油灯偶尔噼啪一声,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动。
“那我明日……”
“照旧陪着她们,”李祈安打断她,“别露半点风声。我已让人加派人手查‘吉祥’的下落,找到他之前,我们要做的,是让王二娘子觉得一切如常。”
“嗯,我明白了。”璎璎轻声应道。
商议妥当后,她送李祈安至禅房外。夜风卷着寺里的檀香掠过廊下,明明该是安神的气息,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窗棂被风推得吱呀作响,像谁在暗处轻叩,璎璎索性披了件外衣起身,走到门外石阶上坐下。夜空泼了墨似的,几颗疏星嵌在里面,她抬着头,望着那片深邃发呆。
“怎么还没睡?”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璎璎一抬眼,却见李祈安坐在对面的屋顶上,衣袂被风掀得轻轻鼓荡,像是栖在檐角的夜鸟。
“你不也没走?”她小声嘟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襟。
李祈安低头看她,嘴角噙着点笑意:“大约咱们此刻想的是同一件事。要不要上来坐坐?”
璎璎犹豫了片刻,终是朝他伸出了手。
他低笑一声,身形轻得像片叶子,从屋顶一跃而下,稳稳握住她的手。只轻轻一带,旋身间两人已站在瓦片上。脚下的青瓦带着夜的凉,却被他掌心的温度烘得暖了些。璎璎望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我竟不知你还会这些……”
“不然呢?”李祈安挑眉,掸了掸衣袖上的灰,“真当我是只会流连市井的武陵少年,终日只知寻欢作乐?”
“我可没这么说过。”璎璎嘴硬,却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往日里瞧着没个正经,此刻站在风里,倒添了几分利落的英气。
“你心里想什么,我大抵都猜得到。”他侧身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瓦片。
璎璎不服气地坐下,仰头问:“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王家那两位娘子。”李祈安答得干脆。
“我在想她们什么?”
“想她们的自私与凉薄,和你平日里读的话本子里,那些从一而终的痴情女子全然不同。”
璎璎没有被说中心事的羞恼,反而蹙着眉,认真问道:“那她们为何会这样?”
“不是她们生来如此,是这世道本就如此。”李祈安望着远处山影,声音被风吹得轻了些,“从来不是只有女子该深情,男子便可薄情。这世间的取舍,从不由性别定夺,只看身处何种境地——是生在高门大院,还是长于陋巷寒门;是被规矩捆着,还是能随心而行。老实人遇着绝境会背信,浪荡子碰着真心也会收心。”
他转头看向璎璎,眼底映着星子的光:“话本子里的深情,是剔了柴米油盐、权势利害的念想。可真到了要选的时候,人总会先往能让自己活下去、活得安稳的地方走。王家姐妹如此,你我若遇着这般境地,未必能做得更好。”
夜风穿过檐角的铜铃,叮铃轻响。璎璎望着头顶的星子,忽然觉得那些闪烁的光里,藏着比话本更复杂的道理,不是人心易变,是这世间的牵绊,本就重得让人难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