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石壁上的殷奂正在俯瞰脚下的广袤平原,闻言,低垂眉眼,眸光缓缓笼住赢秀。
他看了许久,看得赢秀都有些不自在,低声问他:“你反悔了?”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主人被欺负,一旁的小红愤怒地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甩了甩漆红鬃毛,用一双兽瞳恶狠狠地盯着帝王看。
“这样——”当着少年的目光,帝王缓缓拨开冠帻下的旒玉,给他看脸上的伤疤,”你还愿意吗?”
那张仙姿佚貌的容色上,左侧面颊斜斜地横着一道浅浅的伤疤,颜色很淡,应当是一道流矢擦过的痕迹。
赢秀呆住了。
就在他怔忡之时,帝王依旧一动不动地垂着长睫,凝视着他,不放过少年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举止平静,隐忍。
帝王狭长的漆黑眸瞳里,平静的表象下,隐隐翻滚着浓浓的郁色,危险而恐怖。
“你低下头,”赢秀回过神来,说了第一句话。
殷奂很听他的话,松开手,缓缓俯下身,旒玉慢慢归拢,遮住那道伤疤。
下一刻——
赢秀伸手拨开旒玉,小心翼翼地亲了上去,动作极轻,蜻蜓点水般,触碰着那道伤疤。
“我喜欢你,”赢秀的声音不大,带着点难为情,“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不管是好看的殷奂,还是不好看的殷奂,他都喜欢。
更何况,只是一道浅浅的伤疤而已,怎么看,都和难看扯不上关系。
殷奂低下头,冰凉的大掌捧住赢秀的颈项,如同捧住了珍宝。
漆黑旒玉哗哗晃动,彻底将少年的面庞笼入其中。
像是在亲密,又像是掠夺和占有。
身后,南朝部曲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看天,看看地,目光在半空中四处乱转,总之就是不敢看向那边。
还以为传闻中陛下和靖侯的关系都是以讹传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等到终于被放开,赢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发出半点声响,衣襟下的锁骨随着胸膛一起一伏,上面金光闪闪的金饰也在轻晃。
赢秀没问殷奂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沙场上杀机四伏,流矢箭镞随处可见,一看便知是在战场上受的伤。
囱薄驰下官道,长安便在眼前,这座南朝的故都,巍然屹立,与天齐平,沉默地矗立在亘古的历史长河中。柒O灸思陆3漆衫邻
赢秀揭开马车的垂帷,探出脑袋,抬起眼仰视长安,一门三道,正门两侧分别是横门和洛城门,悬在正门上端的牌匾赫然写着武朔门三字。
比起江左建康城,长安城显然更加恢宏壮丽,三道城门足有数丈之高,抬眼望去,一时看不见边际。
囱薄两侧,是成千上万的官兵,寒光铁衣,气势磅礴,整肃地次列在四面,簇拥着帝王浩荡的仪仗。
好多人啊。
赢秀左右看了看,无声地惊叹。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刺杀任意一个人,只怕刚出场就被搠穿了。
赢秀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赶走,回头看向车内的殷奂。
“……我娘呢?”平生头一次唤出这个名称,赢秀肉眼可见地迟疑了一下。
殷奂道:“在北阙甲第。”